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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背井離鄉的我們

這個題目很矯情,看起來像在寫北漂。但不然,我是想寫寫我身邊的留學生們。

前些年的時候,留學生基本可以說是富二代的代名詞了,留學生普遍被認為是家庭條件好的,而且他們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是因為在國內上不了好的學校,所以走了出國留學的「捷徑」。加之《圍城》一書中方鴻漸這個人物形象,也會一定程度上讓人們對「留學生」這類人,產生一些片面的理解。

雖然近些年,出國留學的人數越來越多,甚至已經成為一種趨勢,但不了解出國留學的人肯定還在大多數,因此很多人心裡會存在這樣一種印象:說起美國,就是哈佛大學,說起英國,就是劍橋大學。若被他們問起在哪個學校讀書,只要不是哈佛或者劍橋,他們的臉上總會閃過一絲不屑的神情——哼,沒聽說過,怕不是上了個野雞大學,花錢買文憑的吧?

還有相反的一類人,只要知道你在國外念書,也不問什麼學校什麼專業,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誇——哎呦呦,這孩子太優秀了,都跑到外國讀書去了!

我身邊絕大多數的朋友對於出國留學這件事沒有什麼想法,畢竟出國讀書也僅僅是人生的一個階段。但我的有些朋友,對於出國留學這件事有著自己的見解:你以為出國留學很了不起?現在海歸太多,已經不值錢了。女孩子家一個人跑那麼遠幹什麼?咱中國挺好的呀,幹嘛老往外跑?那些出國留學的,都是仗著家裡有錢,出國學習跟出去旅遊一樣,完了拿個國外文憑,回國之後以為自己的身價就高了。

說這話的人,在他說完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接下來說說留學生活。其實留學生活也是生活,五味陳雜,也好也壞。它沒有辦法被總結,沒有辦法被概括。

我在愛爾蘭生活過,現在正在英國生活。英國和愛爾蘭的生活不一樣,也和中國的生活不一樣。

英國和愛爾蘭的碩士都只有一年,一年分三個學期,課程量很大,作業很多,reading任務很重。加之英語不是我們的母語,所以上課做作業對於我們來說,難度是加倍的。除此之外,我們還要自己買菜做飯。一日三餐,哪一餐都不能懶,偷懶就意味著餓肚子。

當然,外面有餐館可以吃,但是當外面的餐館只有零星幾家,你只有漢堡沙拉薯條這幾種選擇的時候,回歸廚房其實真的就是我們唯一的選擇。做飯不僅僅是做飯,做飯其實還包括了買菜和洗碗。買菜意味著每周至少要去兩次市中心,自己過日子才知道生活的難處,做飯需要的肉蛋奶隨便買買,購物袋就滿了,購物袋一滿就是大概二十斤。我們要拎著二十斤的袋子走二十分鐘回到住處,然後把食物分類放進冰箱才有機會看看被購物袋勒紅的手。

在這裡的聚餐,幾乎從來都不去餐館,都是去某個朋友家裡然後一幫人一起做一起吃,吃完一起刷碗。其實也覺得這樣蠻幸福,在國內,我認識五年以上的朋友都沒有吃過我做的菜,在這裡,才第一次見面的朋友,就把彼此做的拿手菜全都嘗遍了。

我身邊的中國朋友大概比較明顯地分兩類,一類可以戲稱為「極端愛國主義者」,他們身邊的朋友幾乎全是中國人,他們從不跟外國人Social,沒事就宅在家裡不出門。他們連一句英語都懶得講,他們長著一副不開心的,想家的臉,他們掰著手指頭在算回國的日子。

第二類可以戲稱為「極端崇洋媚外者」。他們出國之前大概受到了這樣的教育:去國外花錢多,可得好好利用國外的資源,別跟中國人扎堆,多跟老外說說話,練練口語,才對得起花的這幾十萬。所以我身邊也有這麼一撥人,他們幾乎是拒絕跟中國人交流的,他們說著蹩腳的英語,跟外國人沒話也要尬聊。他們會主動要求參加外國人所有的聚會,並且表現得跟外國人相處的遊刃有餘。他們在夜店裡風頭最盛,極力地表現出一副英國是我家,夜店是隔壁我閨蜜家,這地兒我來的多了,這地兒我熟。更有甚者,在夜店裡學著英國女孩的樣子,在跳舞的時候一個勁地往陌生的白人懷裡靠。

其實這兩類人是少數,大多數中國留學生在英國的生活模式是不能被分到這極端的兩類的。

我時常在想,對於第一類人,我想他們是不快樂的。我不能理解,中國到底有什麼地方吸引著他們,使得他們想回國想到已經完全不願享受在英國的生活,已經完全拒絕去了解這裡多一點點。面對腿長胸大的白人美女,他們絲毫沒有性致,他們想的是:這種女孩私生活一定很亂吧?我可得離她們遠點,溜了溜了。

對於第二類人,我覺得他們也是不快樂的。我們都需要歸屬感,換句話說,我們都需要有些聊得來的中國朋友一起吃中餐,用中文聊天。這跟和外國朋友聊天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至少我做不到用英語聊天像用中文那樣流暢和輕鬆,我想再給我五年,我也做不到。我看著在夜店裡和白人男孩瘋狂搭訕的中國女孩,我在想,她搭訕的每一個人都是她喜歡的嗎?怎麼可能,她根本不了解他。只是因為他是白人所以才故意跟他搭訕嗎?交到一個白人男朋友才算是「我在這裡適應的很好」的標誌嗎?

我不太懂。

我不是第一類人,我很享受在英國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可以學到我喜歡的專業,學校的劇場里永遠都有那麼棒的戲,每一天我都感覺我的廚藝又長進了一點點。如果有機會回國,我會很開心,要回英國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我很慶幸自己在出國前沒有被教育成第二類人,我爸媽總說,「別管花多少錢,你開心就好」。我也很感激我在愛爾蘭的經歷,如果沒有在愛爾蘭的一年,我不敢想像我第一次跟外國人講話會緊張成什麼樣子。

我有很多中國朋友,也有很多外國朋友。外國朋友中,白種人黑種人都有。我並不會強迫自己跟什麼國家的人接觸,我身邊的朋友都是非常有趣且有才華的人。我大概是他們裡面最無趣的那一個。

說」出國留學就是燒錢買學歷「的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國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理解我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出來受苦,因為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留學到底教會了我什麼。

感激的話,留到畢業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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