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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死未來的我們》:去未來「偷」科技,能成功嗎?

圖/MUMMY

簡介

為了應對一百年後的大災難,七位英雄肩負所有人類的期望奔赴未來,只是當未來與想像的截然不同、處境前所未有的惡劣,當理想和現實衝突,當信仰與責任矛盾,他們該如何做出選擇?那看似堅硬的支柱,其實也會瞬間崩塌。而悲劇的到來,或許是註定的。

溺死未來的我們

————「超代計劃」絕密日誌

作者:嗷嗷

「直到最後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們的悲劇,早在十一天前的那個晚上就已經註定了。」

——愚者

2021.12.21

今天是冬至,也算是個小節,天氣正式轉寒,老許有些體虛想著買壺酒回來喝點兒暖暖身子,其實不過是找個借口過把酒癮而已,畢竟上了歲數就被勒令喝得少了。回到家的時候敲了敲沒人應門,老許只好騰一隻手出來去兜里掏出鑰匙,住進這棟單元樓有幾十年了,鎖眼都有些起銹,插進鎖孔也不知道是堵住了還是老許使不上力,就是旋不動鑰匙。正巧鄰居家小劉回來了,打聲招呼就主動湊上來幫忙,小夥子用了點勁兒才開了門,老許連忙道了聲謝,反倒是小劉一副蒙受了恩惠的樣子,「千萬別客氣,您是英雄的父親,幫到您是我的榮幸啊。」

老許雖笑著應承其實心底滿是疑惑,自家孩子又在外面幹了什麼,「英雄的父親」又是什麼意思?回到家把酒往桌上一擱想想這是孩子的事,也就不多想了。就是孩子最近又出遠門,進入社會才六七年就已經忙成這樣,這段時間天冷了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回頭打個電話問問。想著想著就打開了電視,老許步入中年以來就一直有飯前看看新聞的習慣,畫面上正好在重播晨間新聞。

電視打開沒多久老伴就回來了,從購物袋裡拿出速凍湯圓和一把青菜放在案板上,披上圍裙就開始拆湯圓袋子,一邊掃了眼老許一邊開口,「又在『關心國家大事』啦?」

她總是這麼打趣老許,看他沒啥反應又開口道,「回來的路上好多人管我叫『英雄母親』的,孩子又幹了什麼最近?」

「對門的小劉剛也管我叫『英雄的父親』,孩子這次去了哪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得好好問問他。」老許回答。

多想了一會兒夫妻倆這才發現這次竟然對孩子去了哪兒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是孩子沒說還是真的記性不行了。

「去孩子房間看看吧,說不定給咱留了字條啥的。」老許想了好久還是完全沒印象,站起身說。

孩子房間里亂得要死,各種心理學、成功學之類的書籍還有些報紙雜誌散得滿地都是,床上各種衣服堆成了小山,不知道有沒有穿過要洗的,老許一邊想一邊幫他收拾起來,唯獨桌面上很整潔只在中間放了一小摞書,可能是打算帶走的吧,也不知道重不重要落下有事沒事,待會兒打電話問問。

老許想了想還是把書搬了起來,沒扶穩歪了下一張紙從最上面那本書中間滑了出來。老許又把書放下,撿起紙來一看愣住了,忙喊「老伴!老伴!快來……」

那是一張抑鬱症的診斷證明。

老伴聽到了也沒多問, 連忙擦擦手就過來了。經過電視前的時候正好畫面一閃,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畫面上七個人站了一排正朝屏幕前的人揮手。

「……十天之前,在全球智囊團的決議下,我們啟動了『超代』計劃,很抱歉到現在才向大家公布,希望大家還來得及向我們的英雄們做最真摯的致意……」

「老許……我好像想起來孩子去哪兒了……」

行動前夕

2021.12.11

科學界做出權威預測,一百年左右後將會有特大量級隕石撞擊地球。

科學家們又做了一個預測,結果是以當前人類的發展模式,科技發展的速度將遠不足以在那時解決這一問題。

現如今人類唯一可以帶來希望的科技是以量子形態傳送為核心的不成熟的時空穿梭技術。

全球智囊團集結最終提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構想,「人類科技超高速迭代計劃」。

計劃的具體做法是利用穿梭機將一組人送往五十年後的未來,收集未來(此處特指五十年後的世界)高新科技的研發過程等資料利用未來更為先進的科技將資料傳送回現世(即穿梭前的世界),以此使現世能夠迅速掌握五十年後的科技,而未來也會隨之改變、產生超過五十年的科技「躍遷」(那時行動小組通過躲進時空穿梭機短暫轉化為量子狀態來躲避未來突變帶來的時光悖論,待突變的「潮汐」過去後再復原),接著行動小組再次行動將新產生的科技的相關資料傳回……如此往複使人類的科技發展實現超高速的迭代,來爭取一百年後有足夠技術來迎接隕石危機的願景實現。

很可惜的是,儘管有這麼複雜的背景,故事卻並不能與之相當,因為這個被稱作「超高速迭代計劃執行小組」——簡稱超代小組——的組織,在第一次穿梭之後,就在未來全軍覆沒了。

而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我們是如何全軍覆沒的。

小組一共有七名成員,以不同的秘密途徑在全球範圍內選拔自各個不同的領域以應對在未來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

我是名作家,更多時候是演說家,主要承擔計劃執行的記錄,也受寵若驚得被任命為組長。

加入小組後我們即要忘掉過往的身份,連名字也要重新選擇,最後智囊團決定用塔羅牌上的形象來取代我們原先的身份。

我選擇了唯一一張沒有序號的大阿卡那牌,對應的是「愚者」。

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裡,組織讓我們抓緊認識一下彼此,於是我決定把所有人叫到這層樓的議事廳碰頭,而且要自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過去來多了解一些。

304房間的中年人是亞洲人的面龐,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房間里靠著窗看海,帶著沒有溫度的微笑;306住的是個肌肉男,一身套頭衛衣看起來是俄國牌子;307里的男人沉默寡言,我敲開門的時候他桌上還攤著紙,好像在寫東西;308住的女士一身修女服戴黑色頭巾;住310的人穿著誇張的晚禮服高禮帽,接到通知後行了個誇張的禮就「嘭!」的消失了。在走廊上碰到了最後一個成員,一位白髮卻很擔得上「矍鑠」兩字的老紳士,戴著頂灰黑色豎條紋漁夫帽,看起來精神極了,於是一起走向了議事廳。

我們到達的時候大家已經圍著一張中型會議桌坐齊了,沒有多餘的客套也沒有對彼此過去的身份做過多的探究,我拿來一張紙片率先在上面寫下了一個「0」(羅馬數字中其實並不存在0,而我選擇身份的其實是無序號的,此處只是為了書寫方便)遞給了老紳士示意大家寫下各自選取的大阿卡那牌的序號來確定稱呼,老紳士也會意地寫下了「IX」把紙片傳了下去。

所有人寫完後那張紙又一次傳遞了一圈最後傳到我的手裡,我對著紙片上寫下的序號一個個注視他們來確認身份。

衣著誇張的果然選的是「魔術師」;穿修女服的是「女祭司」;肌肉男選的「戰車」,我看他的時候他不知道哪裡拿出來一個蘋果啃得特別起勁;「月亮」是凜冽微笑的中年人;老紳士是9號的「隱士」。

寫在最後的一個羅馬數字歪歪扭扭,左半邊還看得出是個「X」,右半邊兩豎的下擺怎麼也看不出來寫的人到底想不想讓它們挨在一起。

「XII」還是「XV」?

「呦,惡魔嗎,真看不出來走的是這麼個路子啊。」(早已植入了語言晶元的我們使用絕大多數語言時腦海中都會自動同聲傳譯)我故意這麼說,一邊看向那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年輕人,試探他有沒有糾正我的意思。

他眼睛稍稍眯了些,左邊嘴角很勉強的地扯了一下,像是對我尷尬的玩笑不置可否。反倒是戰車突然笑得很開心,這麼個噸位的肌肉男突然爆笑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既然沒有糾正那我就先這樣認定了吧。惡魔、惡魔……

而這之後我們稍微聊了幾句就散會了,願意交流的各自行動,我與月亮多聊了會兒發現他也是中國人之後就對除了惡魔以外的其他人除了那個惡魔年輕人都興緻缺缺,可惜惡魔早早地就回房間了,感到乏味的我也就離開去休息了。

後來我會知道我那天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烏托的夢

2071.12.12 根據地

計劃啟動的準備階段組織蓋起了一棟六層的高樓,時光穿梭機就置放在一樓的大廳里。高樓配備了當時頂級的防衛措施更用最尖端的材料建築以防止其被歹人或天災破壞。同時定下規定永久不許計劃外的人闖入,這是我們在未來的根據地。

根據地的六樓由三面石壁和一道容損金屬玻璃幕牆組成,同時保證了觀察的方便和結構的堅固,能夠有效防止被巨大的衝擊破壞。

三面石壁是用來傳遞訊息的,由現世單方面傳向五十年後的未來,訊息以最樸素的方式被刻在石壁上,五十年後的石壁理論上自然會出現相同的刻痕,而相對密閉的環境可以有效避免風化造成的不良後果。

當我們走出穿梭機之時,眼前依然是熟悉的景象,根據地基本還保持著五十年前的樣子,只是儘管提前做了應對措施還是不可避免得陳舊了許多。

我們的房間之類的出發前就已分配好,各自按照計劃稍做整頓後就去不同房間做準備了。大概三十分鐘左右在一樓的大廳集合,接下來就要面對嶄新的環境去執行任務。

直到大門打開,才知真如隔世。

根據地選址不在市區內,我們憑著記憶在完全陌生的景象中識別出市區的方向也花了些精力。等到終於來到主幹道上時才發現連城市風貌都已迥然不同:大街的一層店面全都掛著同一風格的招牌,只寫了「服裝店」、「食品店」之類籠統的種類,卻一個像樣的名字都沒看到。

不僅如此,所有的店鋪大門緊閉,道路上看不到任何一道人影,只在偶爾能看到有幾個機器人在建築間爬上爬下。

林立的建築物全是由相同的單元結構堆疊而成,像是多年前風靡的LEGO積木,只不過元件變成了長五米高寬皆四米的大立方體。入目的一切整潔而富有稜角,在城市最中央的建築同時也是最高的存在,抬起頭也難以看到其頂。在我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女祭司第一個呢喃出了「巴別塔」這個詞。

而除此之外,無數半透明管道在所有建築間有序地蔓延,在空中構成了工整而細密的網格,數種可見的光澤在其中流動,似乎一切過往的相交流的物質或意識都可以一體化的傳遞。

正當我們準備更靠近一些觀察時,「巴別塔」忽然發出了悠長的爬階音,塔前安裝的巨大時鐘所幸還是過去相仿的樣式,分針與秒針重合在零刻度處,而時針正指向二點。

不多時整條街道都充斥著腳步聲,人群從每棟建築的兩邊外側樓梯上魚貫而下,排著隊形來到街道上,每列隊伍都是七個人、不多不少,一條條隊伍在保持自己整潔的同時相互交錯走去各自的方向,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像在很多年前倏忽在城市之下參差奔騰又從不斷流的地鐵。

當人們都離開樓梯後,連腳步聲都已趨向統一,他們都穿著款式相同的制服套裝,每走三步輕拍褲腿,成了「嘀嘀嗒——嘀嘀嗒」的協奏曲。所有人帶著公式化的笑容,連眼神都出奇得的一致。

那很早就被書寫過的所謂「烏托邦」的夢,在眼前已經成為了現實嗎。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戰車第一個邁開了步,站在了最近的一條隊伍的最前方。

領頭的那個人停下了腳步,所有肉眼可見的人們像是一個完整的系統、相互咬合的齒輪,隨著一顆螺絲的卡入完全停止了運作,接著人群整齊劃一的轉頭看向戰車的方向。

三秒鐘,落針可聞的三秒鐘。後來戰車說即便是他歷經大風大浪,在那一刻都嚇得渾身起毛。

三秒之後所有人把頭重新擺回,被擋住的隊伍稍微轉了個方向繞過戰車,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鐵般的隊伍又重新開始各自前行。

而這次惡魔站了出來,又一次站在了那條隊伍的前面。

一模一樣的景象又被複刻了一遍,唯一的不同是,惡魔像是絲毫沒看見人群的眼神,自顧自地開口了,「請問,如果要找市政府,要怎麼走?」

他像是生怕他們聽不懂似的放慢了語調。

「還是說,你們已經不會思考了,要問問主腦?」

我們所有人都猜到了這種可能性,他是唯一一個敢開口的。

又是片刻的絕對安靜。

「你們是哪裡來的,竟是這樣稱呼我。」那個領頭的人開口了,狀態像極了電視劇里被大BOSS附體的場景。

「我們來自過去,為了拯救未來而來。」惡魔繼續介面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如果要找市政府,或者要找——你,要怎麼走?」

「Hia——Hia——」主腦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欺瞞!謊言!未來如此美好,哪裡需要你們拯救?」

「而我,無處不在!」

我能感覺到自己那一刻眉頭緊鎖、冷汗直冒。

「在更遠的未來……」惡魔還在做嘗試。

「夠了!在我的帶領下,未來只會更加美好。你們已經浪費了我們太多時間。」主腦似乎失去了繼續溝通的興趣,「嘀——檢測到計劃外變數,是否執行清除指令?」

所有的人群伴隨著這一句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緩緩地向我們圍了上來。

眼看局面將要失控,戰車迅速把惡魔往回拉了兩步,隱士也輕拽了一下有些走神的女祭司,我們迅速靠攏形成了一個相對緊密的站位,魔術師站到了最前方,黑色的晚禮服打開變成了誇張的斗篷,將我們包了進去。兩個早已準備好的發著光的圓球從他張開的雙手中甩了出來,落在地上一瞬間炸開了一灰一黃的兩團迷煙。與此同時離得最近的幾個人也被戰車出手推倒,短暫攔住了後面人潮的涌動。一派混亂之中,我們撥開人群狂奔。

直到回到根據地我都還在後怕,這真的是我們每個人都曾盼望過的未來嗎?烏托邦的夢,成真了竟是這副樣子嗎?

其實那一刻起我們就應該心知肚明無論我們承載了什麼樣又有多重要的信息,對這個時代來說,都不過是會妨礙社會這個大程序運作的冗餘變數而已。

隱士出世

2071.12.13

前一天狼狽逃回來後我就示意大家先解散各自休整去了。

晚上七點鐘按照章程大家集合在了四樓的議事廳,議事廳刻意布置得與那時酒店的裝潢很接近,在熟悉的環境下落座讓我相對安心了些。

我們圍坐在中型會議桌前,下午的事情後所有人看起來都有些疲憊,從我開始沿順時針方向每個人依次講述了自己第一天來的了解及自己的想法。

惡魔又變回了那副木訥的樣子,寥寥幾句就說完了。女祭司用英語說完還用拉丁語呢喃了一句,「他們觸碰了最惡劣的預兆,上帝會震怒的。」

反倒是月亮看起來古井無波,就是微笑掛不住了。魔術師講述的時候一直在把玩自己的高禮帽,仍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最後發言的是我右手邊的隱士。

「孩子們。」

「未來跟你們想的很不一樣,對不對?」

「可是這又有什麼呢,我三十年前還想不到我有一天會喜歡穿這麼一身滑稽劇的衣服呢。」

分明帶著一副引人發笑的圓框眼鏡,語氣卻無比認真。

「支撐我們來到這裡的,難道是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嗎?」

終於氛圍有了些起色,大家也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起自己的看法。

我真的應該感謝隱士在這個時候終於展現出了他令人難以抗拒的卓絕領導力,他也表示接替我暫時做一段時間的組長,儘管他特意強調了「暫時」,我卻絲毫不認為我還有資格重新承擔起這個責任。

可是世事無常四個字真的是老祖宗的智慧。

「好了好了,很不錯,今天先到這裡吧,孩子們你們都去好好休息,明天我會給你們安排好任務的。」眼看討論的差不多了,隱士擺了擺手示意我們回房間,末了又拍拍我的右肩,「愚者小友,別忘了做好任務日誌。」

2071.12.14

早晨醒來的時候房門上貼了張紙條,「請愚者小友負責根據地周邊環境的探查,務必注意安全」

從這天開始,我想一切工作應該進入正軌了吧,隱士給每個人都分配了指示,依照自保能力的優先安排到離市中心越近的地方。我是得看起來有多弱,居然被分配到根據地周邊,我忍不住腹誹一句。

到了晚上例會很慶幸人依然能準點到齊,就是女祭司踩著點才到讓我擔憂了一陣。今天交流的東西比昨天要多了許多,大家對周邊地形、環境以及城市布設、發展水平都有了一個宏觀的認識,不過依然還存在著許多的疑慮。

往後的幾天我們繼續著這樣的行動,對未來的了解也可見地迅速豐富起來:上午九點所有人類起床,在各自空間內進行被安排的生活工作;下午一點到五點是人類集體列隊外出活動時間;機器人取代了絕大部分工作,人類只需按照主腦指示進行必要的活動……

只是了解得越多壓在心頭的陰雲就越濃厚,因為會發現我們的實力根本不具備與主腦相抗衡的能力,而未來,失控得厲害。

主腦已經開始針對我們採取行動,處境已經越來越危險。

2071.12.15

「超代計劃」的執行陷入了僵局,終於今天例會上我們對於隱士提出的方案討論過後表決作出了決定:由隱士出面面對烏托邦政府進行談判,魔術師與之同行以掩護兩人必要時脫身,其他所有人明天一天暫停所有計劃的執行,用一天的時間進行Brain-storming(頭腦風暴)找出破局點。

那天結束的時候,隱士說:「孩子們,你們是要改變未來的人吶。」

他沒有用「我們」。

2071.12.16

我們五個人在會議桌前坐了一整天,想出了四個方案。

直到例會的時間到了,會議桌邊空著的兩個座位依然沒有被填上。

2071.12.17

這天早晨我打開大門的時候發現了被魔術師以一如往常般難以捉摸的手法送到了根據地大樓外門前的一個紙箱,箱子里裝著他們兩個人當時帶著的所有裝備,還有一封信。信里講述了前一天發生的所有事。

隨信而來的還有撲面的絕望感。

儘管溝通後主腦同意了派出一名政府官員做代表與我們談判,然而談判的過程非但不友好,經過一系列的嘲弄和拒絕,烏托邦政府完全拒絕了隱士傳達的希望藉由未來科技給過去發送訊息的消息,甚至連科技的發展水平都完全拒絕透露。

任憑隱士好話歹話說盡依然完全不接受我們是來自過去的這一身份。

最後談判破裂隱士找機會抓住了負責與他談判的烏托邦代表威脅政府做出讓步,而主腦下達命令毫無猶豫連同人質與隱士一同擊斃。

魔術師在替隱士稍微收斂些屍體後舉起雙手投降表示服從。

在信讀到中途的時候我們始終不是很能相信一向最冷靜的隱士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可是魔術師在信的末尾留下了隱者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個時代可以沒有隱士的,孩子,可是任何一個時代都不能沒有鬥士。」

魔術師信里說自己即便如此也從沒有後悔過沒有在那時與隱士並肩站在一起,「隱士錯了,這個時代不需要隱士,可是我們來的地方需要他。也需要我。所以我要活下去,要做下一個隱士。

信仰終焉

2071.12.17

女祭司大清早就前往六樓做例行的禱告,沒有與我們一起看到那封信。

我們討論過後決定暫時向她隱瞞這件事,當晚例會時她也發現了發現我們的氛圍絕望瀰漫,只是她沒有開口問穿,我們也不道破。

我發現這兩天她《聖經》幾乎不離身。

2071.12.18

這是沒有安排任務的第二天,儘管我深知以後也不會有熟悉的紙條出現在門上了。

我只有重新擔任起隊長職位,按照16號所討論出的方案一安排工作,魔術師的任務由戰車和惡魔分攤,我和月亮則接替隱士。

女祭司依然保持原來的安排,但是安排之外的時間,她越發頻繁地去到六樓了。

2071.12.19

這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放在床頭櫃里的那封信不見了。

不過也只好先執行任務,等到晚上例會再詢問大家,現在的情形的緊迫已容不得欺騙或隱瞞的立足了。

不過沒等到晚上我就得到了答案,月亮告訴我是他悄悄拿走了信又偷偷放到了女祭司的房間,他的態度分明與我一樣,「我們沒有資格對彼此隱瞞。」他說。

只是我們都為此深深不安,終於在完成了自己大比例的任務後月亮提出讓我替他完成餘下的部分,而他匆匆地趕回了根據地。

直到五點多我完成安排返回根據地看了所有卧室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出現,反倒碰到了同樣歸來的戰車和惡魔,決定三個人一起去六樓再看看。

還沒到六樓就已聽到獵獵風響。

六樓的玻璃幕牆被切出一個巨大的空洞,落日的背景下恍惚像是空間坍塌了,狂風好像混合著一種詭秘的氣息正瘋狂捲入,狂風之中月亮人獨立。

他面前的是地上是分給女祭司的納米刃,納米刃壓著那封信和那身熟悉的修女服。

月亮僵硬地回過頭,張了張嘴,只聽見一聲「對不起」,不知道是說給誰。

他身後的石壁上面刻著一段話:

「因為時空穿梭機使用了太多能源,留下了大量自然災害的隱患,人類的前途更加未卜。超代小組,十年過去了,你們在哪裡,我們還能對你們抱有期待嗎。——2031.12.19」

透過月亮的描述和眼前的景象,我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女祭司在那天看到「巴別塔」的預兆後就已陷入了迷茫——上帝究竟站在哪一邊?科學家的預測、人類的滅亡是因為觸怒上帝嗎?

看完信後的她更是對於我們是被厭棄的人群堅定不移,而2031年傳來的消息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她用那把納米刃切開了玻璃幕牆,在六樓最後一次祈禱後脫下所有裝備,赤裸迎向上帝一躍而下。

在那之前她同樣用那把納米刃把《舊約·約伯記》里的內容刻在了石壁的角落,"For I know that my Redeemer lives, and that at the last he will stand up on the earth; and after my skin has been thus destroyed, then in my fles h I shall see God.(我知道我的救贖主活著,末了必站在地上。我這皮肉滅絕之後,我必在肉體之外得見上帝。)"

那天晚上月亮告訴我,他從下午開始一直站在六樓的門外,聽力異於常人的他,聽到了女祭司最後的禱告。

可是在他最全神貫注的聆聽的時候,女祭司切開玻璃幕牆後突然的隆隆風響被放大數倍後幾乎震得他暈厥,當他強忍疼痛打開門時已連躍下的身形都捕捉不到了。

女祭司在最接近上帝的地方做了最後一次祈禱,希冀上帝的聆聽,禱告的內容是最深的絕望。

「只是主啊,我們這被厭棄之人,要憑何得見榮光呢?」

冬至之夜

2071.12.20

除了中途必要的進食,我在床上躺了一天。

而我絲毫回憶不起來那晚的例會我們說了什麼,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我們都需要冷靜,我們遠不僅需要冷靜,可是這個關頭我們至少需要冷靜。

2071.12.21

這晚我們一如往常在二十一點的時候聚集在四樓議事廳的時候,那張中型會議桌已經空出了一半。

落座完就陷入了沉默,我想我必須得說點什麼了。

「大家……我們還沒資格放棄。」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連說話這件事都做不好了,接下來竟是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很久之後,戰車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干他娘的、干他娘的未來!」

一句話吼完眼圈就全紅了,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其他原因。

「好吧,至少這幾天的試探,讓我們知道處境有多艱巨了。」最後還是惡魔打破了沉默,「我們必須冷靜下來了。」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混進跟科研有關的部門再試試。」月亮也開口了。

「可是我們剩下來的人里根本沒有會這些的……」我剛說完就想給自己一耳光。

「總好過這樣一籌莫展吧。當時的三號方案稍微改動下人員安排也還可以執行。」戰車表態。

我也不知道我們每個人盡了多大的努力,最後竟然演出了有些許活絡的局面。

那天晚上後來我們四個人還是在四樓大廳聊了很久,有時聊五十年前的時光、有時聊以後的願景。

做任務日誌的時候我一直保持著在記錄日期的同時記錄下2071年的時間和2021年的時間的習慣,那天是12月21日,在快要過零點的時候我說,「今天是12月21日,按照2021年的記法,這天是我們中國人曆法中的冬至。」

「是北半球黑夜最漫長的一天。」怕他們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又補充了一句。

「值得慶幸的是,零點要過了,這以後光明的時間就要越來越長了。」月亮明白了我的意思並接下去講,隨即我們倆像是約好了一樣轉過頭分別看向惡魔和戰車。

惡魔在我的目光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用很久以前的一個詩人的語句作了總結:「If Winter comes,will Spring be far behind……」

話還沒講完戰車就開始大笑,他總是這樣突然就開始笑,儘管很多次了可還是覺得相當滑稽。一時半會兒大家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就只自顧自地笑著。也不知有多少成分是假笑。

「動員大會開完了的話,我們就開始正式聊聊行動計劃吧。」我看時機差不多了,決定把討論的重心放回作戰方向上,「明天我們分頭行動吧,一組再嘗試去談判試試,另一組用潛入的方式再搜集些有用的訊息。」

我環視他們三個人,大家都在低著頭各自盤算。怎麼也去不掉心中陰翳的預兆,我連忙補充了一句,「無論結果如何,下午五點前要回到根據地。一定要回來。」

討論完最後定下我跟月亮一組前往談判、惡魔和戰車去暗中調查的安排,說是討論,不過是我提出決定他們點點頭接受罷了。

計劃定下後我們就分頭去進行作戰籌備了,戰車去樓下搬回魔術師送回來的一箱東西,惡魔去六樓取女祭司走時留下的裝備——直到現在我還是願意選擇相信女祭司不過是離開了而已,甚至偶爾幻想她已經代表我們返程了——月亮去撰寫具體的行動策劃,而我還有今天的任務日誌要記錄。

那時候我是相信即便到了這樣的境地,只要我們四個人還團結在一起就沒什麼做不到的。

直到戰車都已抱著大箱子回到大廳的時候,我才在潛意識中萌發了一絲不安。

意識到不對勁的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先開口說話。

這樣突然的詭異的扼住喉嚨般的沉默最後被月亮的手機鈴聲打破了。

我們都知道是誰。

「喂。」

月亮開了免提,電話里風聲很大,話聽的很不清楚。「喂,我是……我在六樓。」

我跟戰車對視了一眼,給月亮打了個手勢,月亮看懂了我的意思悄悄關掉了免提,開始不著痕迹的放慢了說話的語調。

我在確認惡魔聽不見我們聲音了的瞬間就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了樓梯,而戰車比我只有快無慢。

在我們到達六樓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女祭司在玻璃幕牆上切下的巨大空洞,原本安靜的要命的頂樓就因為這個風聲呼嘯。而那個空洞前有個正在加速的身影。

「嘿!」我高喊。

可是來不及了,他沒有絲毫放慢速度就一躍而出。身在半空中的他只來得及偏過頭。

在四分之三的面孔朝向我們乃至幾乎要從我們視線中消失的他,像他習慣的那樣蒼白臉上露出了微笑,看起來卻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無論是從他的身份還是從當時的情形出發,「惡魔的微笑」都是我那時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可是我感受到他那時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了,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打算。

那一刻我腦海里一片空白,等著被一個落地的聲響填滿。

隱士因出世成殤,魔術師戲法後無聲退場,女祭司為信仰祈求原諒。

很久之後我回憶起那一刻時,我明白終於月亮也暗淡了、戰車也熄火了,只有我這個愚者,才在那時名副其實了吧。

而惡魔微笑了。

2071年的冬至,在12月22日。

尾聲

日期未知,或許是2071.12.22

「對不起爸、媽,用這樣的方式跟你們道別,在離去之前我對你們進行了催眠,你們應該只會覺得我是出了趟遠門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想起來呢。那年有人說,『真正的離開是沒有告別的。』而我早已在腦海中無數遍預演這樣的離去。

不要勸我勇敢、也不要勸我走出來,這人生如海的陰霾,僅僅是寫給你們看,就已用盡我所有的勇氣了。我會悄無聲息地離開——是真的難以啟口的那種離開——去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明白我在乎我的世界,然後可以沒有挂念地跟你們所有人擦肩而過。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至少也是五十年之後了吧,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晚上的距離,希望對你們能足夠淡忘。

那時你們會在哪裡看到這封信呢,會在紀念館裡嗎,如果我們真的成為英雄了的話。這樣的拙劣和無能被擺放在展櫃里讓人人觀閱,我會為此感到羞愧嗎,也許也不會吧。因為我早已做過足以羞愧的事,在我面對你們太沉重的愛,只能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的時候。

明天我就要遠行了,爸、媽,原諒我好嗎,孩子很愛你們,可是要我愛上這個世界,這太難了。

許 絕筆

2021.12.11」

這封信是月亮在惡魔座位上發現的,當初為了預防電力供應系統失效的狀況,六樓還配備了薪木和火柴,而今夜我們點起了篝火,三個人坐在六樓的風口前看完了它。哪怕圍坐在篝火邊也絲毫祛不去寒意。

透過火光我們看見石壁上除了那條宣告計劃失敗的訊息和女祭司刻下的經文,角落裡又多了一句話。

「孩子爸媽想你要堅持。」

他遺書最後留下的日期12.11的兩豎下意識得挨在了一起,真像個「V」一樣啊。

原來他那時寫下的序號是「XII」,不是「XV惡魔」,是「倒吊人」。

他從不曾有刻意傷害誰的打算,他從一開始加入計劃就是為了自裁。

我不知道最後壓垮他的到底是什麼,可是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我們的悲劇,早在十一天前的那個晚上就已經註定了。

在喝掉月亮五十年前就藏在房間里的兩瓶二鍋頭後,我們三個人就像以往每天例會結束的時候那樣道了一聲別,只是誰都沒有用「再見」。

後記

天亮以後。

戰車帶上能駕馭的所有武器腰間別著女祭司那時那把納米刃一無所顧地衝進了市政中心。

月亮穿上了魔術師帶回的一身制服踩著「嘀嘀嗒——嘀嘀嗒」的腳步走向了烏托邦群眾。

而我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寫下了以上你們看到的一切。

超代小組失敗了,可是超代計劃還不能。

本文完結

本文是架空作者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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