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廣：湯爾和的大事件
未名導語
本期，「未名湖是個海洋」迎來了北醫公共衛生學院90級鄭明廣校友。他講述北醫和北大的一位傳奇人物、蔡元培的同鄉好友湯爾和的故事，洞察他不為人知的精神世界，以及發生在陳獨秀身上的大事件，探索此事件中湯爾和的心理動機。
一、湯爾和的履歷
估計校友們大多不知道湯爾和是何許人也。我第一次知道湯爾和先生，是1990年剛入學時，學辦的趙俊普老師在北醫52樓的陽台上給我們班做歡迎講話。他告訴我們，湯爾和先生在民國元年憑藉中央政府教育部撥開辦費八百大洋，啟動了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的歷程。第二段提到的有關信息是民國二年在湯爾和的努力之下，教育部頒發《內務部解剖條例》，這是中國政府頒布的第一部解剖法令。除此之外，就不知道這位湯先生去哪裡了，校史教育時沒再提他。關於湯先生的生平，百度百科裡是這樣記述的：湯爾和（1878年－1940年），杭州人，中華民國時期著名政客。早年曾在杭州府中學堂就讀師範，1902年協助其師在滬創辦《新世界報》。留學日本，畢業於金澤醫專，其間被推為拒俄義勇隊臨時議長。又游德，獲柏林大學醫學博士學位。歸國後任兩級師範校醫、北京醫專校長。1922年後，歷任教育總長、內務總長、財政總長。1937年抗戰爆發後投靠日本，任偽議政委員會委員長、華北政務委員會常委兼教育總署督辦等職。1940年11月8日因肺癌病死於北平。
這是一段非常簡化的記述。實際上他做過的劃時代的大事件還有不少。比如他在1915年他創立中華民國醫藥學會；1919年與蔡元培等人在五四時期成為影響教育時局的重要人物，7月在杭州遊說蔣夢麟來北大代理校長；1922年湯爾和還一度入閣擔任教育總長一職，執掌中央教育行政；1939年任偽北大第一任總監督，對於北平城內的原北大、北醫資產起到了儘力周旋保護的作用。
北醫創始人——湯爾和
二、陳獨秀的大事件
湯爾和自民國元年就在北京醫專任校長，與北大蔡元培校長是浙江同鄉，又是小十歲的好友，被外人視為蔡元培的高參。蔡元培平日在校內事務上多問計於沈尹默，但在關鍵利害上最倚重的還是湯爾和。湯爾和影響蔡元培在史學界看來最重要的兩件事情都與陳獨秀有關，一是北大1917年1月15日聘請陳獨秀當文科學長，二是1919年3月26日夜，蔡元培在湯家開會決議解聘文科學長陳獨秀，至4月10日正式解除陳獨秀的職務。在這兩次決策過程中，湯爾和推薦的原話是這樣的：「文科學長如未定，可請陳仲甫君；陳君現改名獨秀，主編《新青年》雜誌，確可為青年的指導者。」（根據蔡元培自述）建議解除職務的原話是：「私德太壞……與北大諸生共昵一妓……此種行為如何做大學師表。」（根據胡適和湯爾和的通信）根據胡適的回憶，蔡元培最尊重湯爾和的意見，因此聘請和解除，可謂均出自湯爾和之建議或受他影響最大。陳獨秀離開北大之後輾轉回到上海，由一介書生走向職業革命家道路，之後人生大起大落，歷經過多次劇烈的思想轉變，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而湯爾和當時絕未料到這一舉動會對歷史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陳獨秀與胡適
三、湯爾和的心理動機
湯爾和和陳獨秀在1902年底是日本東京成城學校陸軍科同學，還受蔣百里的影響一起創辦中國留日學生中最早的革命團體——中國青年會，當時可謂至交，後來又都參加過辛亥革命之前的反清鬥爭，政治理念也類似。那這裡存在一個疑問，湯爾和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的心理動機是什麼？湯爾和的日記對此事並未予以文字記錄，他似乎頗為漠然。到1935年胡適問他當時如何考慮的，他回答說：「以陳君當年之浪漫行為置之大學，終嫌不類，此乃弟之頭巾見解，迄今猶自以為不謬。」胡適還找個理由借閱了他那兩年的日記本，也未發現其他蛛絲馬跡。這著實奇怪，按理說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只因為「浪漫」二字？既然沒有其他佐證，那就只能靠推理。傅斯年的記錄是：「在五四前若干時，北京的空氣，已為北大師生的作品動蕩得很了。北洋政府很覺得不安，對蔡先生大施壓力與恫嚇，至於偵探之跟隨，是極小的事了。有一天晚上，蔡先生在他當時的一個『謀客』（指湯爾和）家中談起此事，還有一個謀客（指沈尹默）也在。當時蔡先生有此兩謀客，專商量如何對付北洋政府的，其中的那個老謀客說了無窮的話，勸蔡先生解陳獨秀先生的聘，並要約制胡適之先生一下，其理由無非是要保存機關，保存北方讀書人一類似是而非之談……。」就是說，湯爾和認為趕走陳獨秀可以保護北大。這是第一個可解釋的動機。但不太可信，如果湯爾和欣賞這個人，也不是壓力大到非趕走陳獨秀不能保護北大。而且北京政府對解職一事的影響目前基本無直接證據。
當時最不欣賞陳獨秀的辜鴻銘、林紓等人對湯爾和影響不會大，他們之間無私交，辜鴻銘還喜納妾、纏足，不可能是身為同盟會元老的湯爾和欣賞的類型。湯爾和雖可算是革命志士，但內心深沉，言語謹慎，醫學家的氣質很重，對政治素無興趣，連日記都寫得很是平淡委婉。在1937年《輿論周刊》的創刊詞中，湯爾和闡述自己本不願談政治，作為一個「外行」，他以為「談政治，第一要知道事實，事實就是內幕」。政治這樣東西，在湯爾和看來，外錶冠冕堂皇，煞有介事，一旦掀開內幕，真是說不得，所以他堅信「政治是齷齪東西，政治生活是下流職業」。在胡適的四十大壽之際，湯爾和送了一副對聯：「何必與人談政治，不如為我做文章」。這就是湯爾和的政治觀。從這來看，他應該是不喜歡陳獨秀熱衷於政治的風格，從而兩人翻臉。
1937年北平出版的《輿論周刊》
那作為事件受害者的陳獨秀以為湯爾和的動機是什麼呢？結論是：他也不太清楚。他對胡適是這樣說的：「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小人之心無孔不入。湯爾和與孑民分別是大學校長、學界領袖，居然也聽信謊言誹謗。對往日區區小事，還記恨在心！」
而作為重要當事人之一的胡適，多少年之後則感慨說：「中國共產黨的創立及後來國中思想的左傾，《新青年》的分化，北大自由主義者的變弱，皆起於此夜之會。」並曾婉轉批評湯爾和：「是夜先生之議論風生，不但決定北大的命運，實開後來十餘年的政治與思想的分野。」
這就是發生在北醫創始人——湯爾和身上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大事件。
校友介紹
鄭明廣，90級公共衛生學院預防醫學專業，畢業之後做過科研、臨床、行政管理、企業管理。愛好攝影、旅遊與傳統文化。目前是中國遠大集團旗下某公司高管。北醫1995屆的聯絡人。在嚴謹的醫學教育之外，嘗試著一些不羈的思維方式。
未名湖是個海洋·投稿
「未名湖是個海洋」是北大校友圈非官方自媒體平台，以服務北大校友為宗旨，是一個以共同的情感記憶為紐帶，以非正式的人物誌為主題，使大家能夠相互認識、相互了解，加深彼此間聯繫與交流的平台。
我們建設此平台的初衷是為了能把畢業後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北大人重新聚在一起，共同分享彼此間感動的人與事，同時也希望藉此展現北大人的風采，弘揚北大精神，更加便於年輕一代了解真實的北大和北大人。同時也歡迎廣大在校生來分享自己的故事。
未名湖是個海洋，詩人都藏在水底，靈魂們都是一條魚，也會從水面躍起。當年我們的夢想在未名湖畔，博雅塔下，今天希望我們能重聚在「未名湖是個海洋」，帶著共同的回憶，攜手並肩，走向未來。
TAG:未名湖是個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