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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賢坊有關的一些八卦

淮海中路尚賢坊的改造工程鬧出不少新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為會成為舊區改造的典範,但爭議還是不少。尚賢坊有兩排靠近金陵西路的房子,因為隔壁地鐵站正在施工,於是先把房拆了,準備原址原樣重建。但有認真的專家認為拆除重建,就成了「假古董」,要向有關方面討個說法。技術問題我不懂,只能當個吃瓜群眾看事態如何發展。淮海中路這一帶原來很熱鬧,附近原有大華書場,馬當路對面的K11,街面上有一家蝶來照相館,都是盧灣人的集體記憶,更不用說太平洋百貨的原址寶康里,更是無數歷史事件發生地。只是這些房子生不逢時,拆了也就拆了,如今找張照片都難。尚賢坊能留下來,已經很幸運了,保留過程中的一些技術問題,我看不必太糾結了。

正在改造中的淮海中路尚賢坊,北面的兩排建築暫時拆除了

尚賢坊之所以出名,因為這裡住過名人。上世紀三十年代陳雲同志在弄堂21號短期居住,很快就搬走了。民國時代著名歌星周璇曾在36號亭子間居住,另外就是弄內40號,是郁達夫和他的第二任夫人王映霞「邂逅」的地方。這次尚賢坊改造千不該萬不該,拆掉的是北面的兩排,因為尚賢坊寫進歷史的幾家門牌,通通在北面兩排房子里,這是讓人遺憾的。

老地圖裡的尚賢坊,圖中看得很清楚,陳雲住過的21號和王映霞住過的40號都在弄堂的東北角,周璇住過的36號在西邊,圖裡沒有,但也是在北邊,這次也被拆除了

尚賢坊的歷史說來話長,其實它本身也是拆了更老的建築以後建起來的。最初這裡是美國的基督教傳教士李佳白創建的「尚賢堂」,屬於宗教機構。李佳白(Gilbert Reid,1857-1927)這個人蠻有意思,他和恭親王、李鴻章等人關係都很好,辛亥革命後又支持袁世凱。義和團運動時,他給八國聯軍當過翻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他反戰,甚至傾向於德國和奧匈帝國,美國政府不得不施加壓力要求中國政府將其驅逐出境。五卅運動時他又主張中國「不可與外人為敵」。除正史外,李佳白在尚賢堂留下一段極有意思的八卦,話說1909年那年,美國駐滬總領事田夏禮(Jr.Charles Denby)卸任回國,時任上海道台假座李佳白的尚賢堂舉辦歡送酒會。應邀的外國僑民大多攜帶家屬,但根據中國禮制,女眷怎能拋頭露面?無奈之下,上海道署急中生智,從「長三堂子」邀請了一班妓女作陪,鶯鶯燕燕,一時成為滬上一大奇事。

請長三堂子的妓女冒充女眷,還讓人「有圖有真相」地拍下來,上海道台也算奇葩。這位大人姓蔡名乃煌,在晚清時代也是位奇人。年輕時以文章出名,經常給人當「槍手」,1907年他為袁世凱立下大功,把康有為和岑春煊的照片PS在一起,引起軒然大波,慈禧太后一怒之下把岑春煊開缺回籍,客觀上為袁世凱除去一大政敵,蔡乃煌也可說是利用暗房技術達到政治目的的第一人。1916年蔡乃煌擔任廣東鴉片專事局局長,被廣東海軍司令譚學衡槍決,殺他的布告堪稱奇葩,總共十三個字:「蔡乃煌無罪可科,國人皆曰可殺」,也算是軍閥混戰時代的一件奇人奇事吧。

袁世凱的愛將、1909年時擔任上海道台的蔡乃煌(中)

李佳白去世後尚賢堂的舊址分為兩部分,北邊一度成為南洋醫院,後又建嵩山飯店,南邊蓋了四排石庫門住宅,也就是現在的尚賢坊。和對面的寶康里、四明裡等相比,尚賢坊住過的名人不算多,但有了文人雅士郁達夫和王映霞的一段愛情傳奇,因而變得曖昧起來。郁達夫和王映霞的故事,現在能看到的大多是從郁達夫的角度寫的,從王映霞角度敘述的文本很少。人稱「杭州第一美女」的王映霞在上海有好幾處居處,尚賢坊只是她初來上海時暫住的,她一直活到2000年才以92歲的高齡去世,留下一本《王映霞回憶錄》,副標題是「一個知識女性的獨立史」,對他生命中出現的幾個男人(包括共同生活12年的郁達夫),都是站在平視的角度敘述的。其中講到他和郁達夫在尚賢坊「邂逅」以及共同生活後的一些生活細節,很有趣味。

郁達夫和王映霞

王映霞小姐何許人也呢,她是杭州人,本姓金,後跟母姓因而改姓王。王映霞的容貌,看民國老照片似乎看不出名堂,她的好友胡健中這樣寫道:「映霞則丰容盛鬋,風情無限,一顰一笑,都散發著一種青春芬芳的氣息,使接近她的人,如飲醇醪,不覺沉醉。」1926年冬,王映霞跟隨老師孫百剛夫婦來到上海,住進了白來尼蒙馬浪路(王映霞回憶錄里寫作「白未尼蒙馬浪路」,不知是王映霞寫錯了還是編輯輸入錯了,也就是現在的馬當路)尚賢坊40號。1927年1月14日(農曆臘月十一)上午十點,郁達夫來尚賢坊找他的朋友孫百剛,王映霞出來端茶,這一端…… 第二天,郁達夫請王映霞到南京路永安公司樓上的天韻樓遊樂場白相,然後去四馬路吃飯,三杯老酒下肚,郁達夫送給王映霞兩首詩:

(一)

朝來風色暗高樓,偕隱名山誓白頭。

好事只愁天妒我,為君先買五湖舟。

(二)

籠鵝家世舊門庭,鴉鳳追隨自愧形。

欲撰西泠才女傳,苦無椽筆寫蘭亭。

這兩首詩的名字就叫「贈映霞」。當時王映霞虛歲二十,郁達夫三十齣頭有家有室。一連幾天應酬下來,郁達夫時常和孫百剛用日語交談,談的什麼沒有留下記載,但他在日記里留下一段話:「我也醉了,醉了,啊啊,可愛的映霞,我在這裡想她,不知她可能也在那裡憶我?」而王映霞回憶這一段時,寫了這樣的話:「我這個人天性活潑,愛說愛笑,不怕陌生人,這使郁達夫產生了誤會……」

誤會?誤會!

人生當中的誤會,一誤便是終身。王映霞那年的1月14日遇到郁達夫,1月25日就離開尚賢坊去杭州了。夯拔啷噹11天,卻書寫下終身的情緣。此後兩人的感情時冷時熱,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上演了亂世兒女情。郁達夫後來去了南洋,死於日軍之手。王映霞一度和戴笠傳出緋聞,後與從事航運行業的鐘賢道結婚。1949年以後鍾賢道王映霞曾住上海新昌路的祥康里,1980年鍾賢道去世,王映霞又獨自生活了20年。九十年代王映霞住在復興中路一幢洋房裡,每天到思南路的上海文史館工作,據她自己講,「走得再慢也只要五分鐘」。那幾年如果有人在香山醫院附近看到一位清癯的老人慢慢地走,也許她就是當年讓郁達夫如痴如狂,寫下「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王映霞了。

晚年王映霞

王映霞燒菜很好吃,在回憶錄里他寫了一道郁達夫很喜歡吃的浙江菜:茄鯗。不是《紅樓夢》里那種茄鯗,而是用腌制過的鰳魚和茄絲同燒,加一點紹興酒和白糖。每吃這道菜,郁達夫就要喝酒,就要醉了。雖然後來的人生彼此波折,晚年王映霞回憶郁達夫時,仍記錄下很多美好的片段:「每當清寒薄暖的季節,我和郁達夫時常出去閑步……我們常在霞飛路(今名淮海中路,原注)的洋槐或洋梧桐下的人行道上散步,向西走去,行不多時,徐匯天主教堂的雙尖頂就可以望得見了,倘若我們的腳力還可以勝任的話,那麼就會折去龍華……來回一次之後,我們並不感覺到怎樣疲勞,可是這一晚的睡眠,必然很甜很香。」

尚賢坊里,還有多少故事?

可惜,尚賢坊拆兩排留兩排,偏偏拆的是郁達夫一眼看中王映霞的40號。「原址」想必還會有,「原樣」……是不可能了。

最近我還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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