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川軍將領王陵基的風月情（中）
文/陳猷華
【作者簡介】陳猷華（重慶市作協會員，南岸區作協常務副主席，《南山風》文藝雙月刊執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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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爭風吃醋打了大人物
這天傍晚，有兩位做生意的四川老鄉來拜訪王靈官，王靈官就又叫靜兒來陪酒。大家擺些家鄉龍門陣，其樂融融。正談得高興，老鴇黃三姨過來了。她對王靈官說，有個客人點靜兒陪酒，請你們包涵一下，儂換紅英過來陪你們。紅英是大美人哦，我們這裡的頭牌，行嗎？王靈官收住笑容，板著臉說，不行，我就要靜兒！黃三姨卻不走，又說，王哥，那讓靜兒去一會吧，一會就回來，行吧？王靈官仍舊說，不行！黃三姨只好怏怏走了。
在上海開酒店的老鄉李常榮說，這個人是不是面子大些？明明是我們叫的「女校書」，他仍要來搶。另一老鄉龍久富說，是不是上海灘的流氓來搗亂的？王靈官把胸膛一拍，老子才不怕他是誰！老子在戰場上都死過幾回了，還怕小流氓！來，大家繼續吃酒。靜兒仍舊笑微微的，好像不關她的事似的。她提起酒壺又給大家斟了滿滿一杯，然後說，我給你們唱支小曲。
靜兒一曲唱完，黃三姨又過來了。她說，靜兒已經陪你們喝了一陣了，儂求各位大哥，讓她到那邊去應付一下吧。
王靈官聽了，竭力壓住火氣，冷笑道：是不是那狗×的出的錢比老子多？是不是？老子給你加錢就是！你要多少老子都給！黃三姨直搖頭，說，不是錢的事，不是錢的事。王靈官虎地站起來，吼道：去把那個人叫過來，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天王老子！
還沒有等黃三姨過去，那人就自己過來了。
那是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腰板挺直，身材修長，眉目清朗，穿一身薄綢衫褲，手執一把金邊紙扇。看他走路的樣兒也像是當過兵受過訓的，但臉上卻透出一股書卷氣。
王靈官一激靈，此人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但他一時想不起來，也不願意去想。其實此人確實與他見過面，但不是在四川紛亂的戰場上，不是在親朋好友的聚會上，而是遠在東贏，在一次留日學生聯誼會上。王靈官和這個人碰過杯，可惜一個說吳語，一個操川音，交談了幾句，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麼，於是都點頭轉身走開，雙方也就沒有留下什麼印象。
那人相當客氣，抱拳向王靈官等人一一致意，然後說，小弟也在這裡招待客人，小弟的客人聽說女校書靜兒精通音律，極想與她切磋一下，只消半個時辰，還請大哥成全。這次那人說的是官話（普通話），儘管帶著濃重的江浙口音，王靈官倒是聽清楚了，但他自恃財大氣粗，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於是冷笑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啰嗦，不行就不行！
那人還是不罷休，轉而對靜兒說，請女校書跟這位大哥通融一下，去一會就回來，行嗎？
靜兒本想搖頭的，但她此時看到有一個人正向這邊走來，立刻臉色大變，慌忙點了點頭。
王靈官很詫異，靜兒居然願意過去，他當即火起，大聲道：格老子，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他伸出手，啪的一聲，扇了那個年輕人一耳光。
年輕人一改儒雅風度，立即揮拳還擊，但卻被一個快步走過來的人拉住了。這是一個中年人，氣度軒昂。他說，老弟，不必跟這種人計較，我們走，以後再收拾他！
王靈官被這人的氣度鎮住了，竟說不出話來。
只見靜兒很害怕的樣子，顫聲說，老爺，請你老多包涵。
那人把手一揮，拉著年輕人走了。
王靈官低頭看看搧過人家耳光的那隻手，有點發獃。等他們走遠了，才問靜兒，那倆人是誰？靜兒回答說，我也不大清楚，你問姆媽（老鴇）嘛。
黃三姨這才在一旁說，那個中年人當過上海督軍，是青幫大頭目，你們惹禍了。
他就是陳英士！王靈官大吃一驚。
六、神秘人物原來是故人
是的，年紀大一些的那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陳英士（陳其美），此時是國民黨的總務部長，他與黃興同是中山先生的左膀右臂。而那位年輕人則是陳英士的親密戰友和學生，也是剛來上海不久。辛亥年武昌首義後，上海浙江的革命黨人緊隨其後，也發動了起義。革命黨人攻打杭州督撫衙門時，一百多人的敢死隊就是那個年輕人率領的。杭州獨立後，他放棄官位（第93團團長），又遠赴日本研習軍事，直到1912年底才從日本回國，在家鄉待命。1913年3月20日，國民黨遭到重大損失，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在上海車站遇刺身亡。血的教訓讓陳英士認識到，用法律反對袁世凱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必須重新開展武裝鬥爭。在他努力籌備下，很快組建起一支軍隊，這支軍隊取名為奮勇軍，他任命任曉星為司令，侄兒陳果夫為副司令。因為那位精悍的年輕人先後畢業於保定陸軍速成學校和日本振武學堂，是日本士官學校預備生，一直在研習軍事，更重要的是那人還是陳英士的拜把子兄弟，於是陳英士便把他召到上海，要他幫助訓練這支奮勇軍。新部隊只訓練了一個月，就要上戰場真刀真槍實戰了。7月12日，江西督軍李烈鈞宣布江西獨立，並在湖口誓師起兵討伐袁世凱，拉開了「二次革命」的序幕。上海這邊，也制訂了起義計劃，就是在7月22日晚間進攻製造局。這個計劃就是那位年輕人提出來的，而且他還將說服舊部（第93團），參與起義。計劃已定，陳英士覺得該放鬆一下了，他就帶那位年輕人進了這家長三堂子。
陳英士原來是店員，直到26歲才在弟弟藹士的資助下東渡日本，進野雞大學東斌學校學習軍事。儘管起步晚，他卻很快得到了中山先生賞識，學業未就，就隨中山先生回國搞武裝起義。陳英士跟那個時期的革命黨人一樣，喜歡製造炸彈，敢於冒險行刺；他還有一個不同之處，就是常常出入秦樓楚館。他在提攜拜把子兄弟的時候，也不忘帶他去尋歡作樂。
陳英士的把兄弟被一位川籍下野軍官打了一耳光，對他來說，無疑也是一個侮辱，要在平時，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不說自己手下有一支軍隊，就是光憑青幫大頭目的身份，王靈官不死也得脫層皮。但是國民黨即將在上海舉行二次革命，大敵當前，不得橫生枝節，引出事端，讓北洋政府嗅出什麼。陳英士忍下一口惡氣，拉起那年輕人就走。
王靈官白白搧了人家一耳光，居然那兩人不還手，自己走了。王靈官心頭有些忐忑，但總算是自己贏了一把，他臉上又浮出了笑容，要靜兒招呼幾個老鄉喝酒。
後來王靈官在床上抱著靜兒的時候，問她：那個年輕人來找過你嗎？靜兒也不隱瞞，低聲說來過兩次。王靈官再問：他說過是幹什麼的沒有？靜兒想了想，回答說，倒是沒有說過，他只說起前幾年在日本留學。他在日本留學，是不是學軍事的？王靈官急問。靜兒搖搖頭，不清楚。王靈官心頭卻有一道光芒一閃，他記起來了，確實在日本見過這個人，還跟他碰過杯。對了，他姓蔣，好像家鄉在浙江奉化。居然打的還是一位故人，王靈官不由得裂開嘴笑了。
七、出任第五路軍總指揮
在萬縣怡紅館大廳右側，王靈官把那段經歷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但沒有說當時陳英士在場，只是誇張當時蔣先生如何狼狽不堪，居然被搧了耳光還不敢還手，只能乖乖退下。長鬍須紳士恭維道：當時蔣總裁絕對沒有你富有，沒有你出手大方。另一位年輕人也點頭說，妓院嘛，即使是高等妓院，還是誰出手闊綽誰是老大，即使是老蔣又能怎樣？哈哈哈，大家一齊笑起來。王靈官卻板起了臉，很嚴肅地說，這個故事就到此為止，聽到就聽到了，不要亂傳哦。誰惹了禍，自己負責！那是那是。幾個人忍住笑，又一齊點頭。
王靈官講得興起，還想炫耀一下他的醫術，但清卿派小丫頭來催了。小丫頭說，清卿姑娘都生氣了，說你一點都不想她。王靈官說，這就去，這就去。眾人又一齊大笑。
王靈官一走進房間，就被清卿撲上來抱住了。清卿撒嬌說，這幾個月我擔心死了，生怕大哥回不來。王靈官親了她一口，笑道，老子是福將，不會倒在戰場上的，只會倒在你身上。清卿捶了他胸膛一下，嬌聲說，那你還磨蹭什麼，「緊倒」不進來。王靈官把她抱起來旋轉了幾圈，然後一步步向床邊走去。
這一晚倒很安靜，沒有什麼軍情發生。王靈官與清卿幾月不見，彼此倍感親熱，猶如乾柴烈火，一上身就不想分開，極盡纏綿方休。
第二天上午11點鐘，王靈官起床涮洗完畢，帶清卿去一馬路東端的彌佗禪院拜佛進香。剛走出怡紅館，就見衛兵迎面跑來，唰地一個立正敬禮，然後遞上一份電報。這是省主席劉湘以四川剿共總指揮的名義下達的命令。電報上說：川陝共匪近來猖獗，中央指示我四川軍隊進剿，請速到成都將軍府商議軍機大事。
他媽的，才休息了幾天，又要去打仗。王靈官罵了一句。儘管他不情願，還是硬著心腸與清卿告別，然後回家草草準備，即於當天出發直趨省城。
劉湘剛在「安川戰爭」中取勝，把原省主席、本家小幺爸劉文輝攆到了偏僻的西康，自己做了四川霸主。但是四川又出現了另一支軍隊，這就是張國燾、徐向前領導的川陝紅軍（紅四方面軍）。川陝紅軍比劉文輝的24軍更令他頭疼。對付同樣組織形式的其他川軍，劉湘已經積累了很多經驗，但是這些經驗卻不能用在對付紅軍上。劉文輝思前想後，決定搞個旁門左道，以偏克偏。他聘請「一貫先天大道」的頭子、外號「劉神仙」的劉從雲擔任四川剿匪總司令部最高顧問。劉湘在劉神仙的策划下，決定調集110個團，共20多萬兵力，對川陝蘇區發動「六路圍攻」。具體部署是：從國軍第20軍、21軍、23軍、28軍、29軍和新編第6師、第23師中各抽出10多個到20多個團，組成六路軍，除第五路軍外，其餘各路分別由原所在的軍或師的長官擔任總指揮、副總指揮。第五路軍是劉湘嫡系21軍的24個團，兵力最為雄厚，由原第三師師長兼重慶保安司令王靈官任總指揮。這六路軍分別從廣元、昭化、劍閣、蒼溪、閬中、南充、蓬安、開江、開縣和城口等地向紅軍佔領的木門、南江、巴中、通江、宣漢、萬源和達縣等川陝邊區進攻。
八、強悍的五路軍
川軍意圖以分進合擊、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戰法將紅軍圍殲於川陝邊境。劉湘狂妄宣稱，要在3個月內全部肅清川陝邊區的紅軍，春節時在成都慶祝勝利。這次圍剿確實跟以前各軍閥單獨作戰不一樣，兵力強大，來勢兇猛，不管是在數量上、裝備上和物資上都優於紅四方面軍（共四個軍，8萬餘人，另外還有兩三萬赤衛隊員）。王靈官兩年前曾帶領川軍打敗過賀龍部紅軍，這次帶領由24個團組成的第五路軍，非常驕橫，試圖取得頭功。但是其他幾路軍卻並沒有像五路軍這樣自信，比如二路軍田頌堯就是徐向前手下敗將，1932年春季被紅軍攻佔了五六個縣的防地；四路軍楊森、六路軍劉存厚等人則心存戒備，擔心自己的部隊在劉湘統一指揮下被吞併，所以他們在向川陝邊區開拔中，走走停停，躑躅不前。
劉存厚越是猶猶疑疑，生怕賠光老本，就越是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紅軍向來是尋找敵人最薄弱的地方展開突擊，然後擴大戰果。劉存厚的第六路軍自然成了紅軍在東線突擊的首選。1933年11月初，徐向前總指揮率領主力紅軍向第六路軍猛攻，劉存厚抵擋不住，下令部隊後撤。紅軍主力在追擊第六路軍的過程中，不料迎頭碰上王靈官的第五路軍，雙方都是主力部隊，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經過五晝夜激戰，五路軍人多勢眾、武器精良，漸佔上風，徐向前不得不下令收縮戰線，率軍撤至南壩場、宣漢、達縣一線。
面對戰場不利形勢，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在通江召開會議，研究對策。徐向前在會上提議，採取「收緊陣地，節節抵抗，誘敵深入」的作戰方針，張國燾等人深表贊同。會後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對兵力作了重新部署，決定以王靈官五路軍所在的東線為主要方向，調集紅4軍、紅33軍全部和紅9軍、紅30軍兩個師共20餘團，布防於萬源到宣漢、達縣的東線地區，由總指揮徐向前親自指揮。再調集10餘個團配置於北起廣元，沿嘉陵江以東到營山、渠縣以北的西線地區，由方面軍副總指揮兼31軍軍長王樹聲和紅30軍政委李先念統一指揮，分別鉗制第1、2、3、4路敵軍；另以紅31軍兩個團駐守通江和旺蒼北部，監視陝南敵軍。
12月中旬，劉湘的第一期總攻正式開始。在東線，第5路和第6路軍在飛機和大炮掩護下，強渡州河、前河。儘管徐向前乘川軍半渡之際，指揮紅軍發起反擊，殲滅了大量敵人，但由於川軍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攻勢相當兇猛，紅軍只好放棄宣漢、達縣，收縮陣地至廟場、井溪場、東升場、雙河場、碑牌河、北山場一線，利用山險隘路構築工事，繼續抗擊來犯之敵。
12月下旬，急於在圍攻紅軍中立頭功的王靈官又向東線發起突擊。1934年1月，徐向前將陣地收縮至固軍壩、羅文壩、馬渡關至紅靈台一線。王陵基認為紅軍已經 「崩潰」，令下屬不惜任何代價猛烈推進。馬渡關要隘是從宣漢、達縣通向萬源、城口的交通樞紐。徐向前利用王陵基急欲搶佔馬渡關的心理，決定利用有利地形，派紅9軍副軍長許世友、政治委員陳海松率主力一部設伏，消耗其有生力量。從1934年1月24日至28日，紅軍與川軍在馬渡關前展開激烈的陣地爭奪戰。面對紅軍的頑強防禦，王陵基組織敢死隊，提出首先攻下馬渡關者將賞光洋3000元，一時士氣大振，敢死隊員們拚命往前沖。1月28日夜，徐向前下令部隊轉移。此戰王陵基以損兵3000的代價佔據了馬渡關。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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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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