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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人記憶深處的故事——消失的鄉村手藝人(一)

消失的鄉村手藝人

我們小的時候,鄉村裡的手藝人層出不窮。那時有句俗話叫「天干餓不死手藝人」,所以,有一技之長的兼職農民家庭,往往比純粹的農民家庭要富裕一些。那個時候,鄉間有各種各樣的手藝人,補鍋的,打鐵的,剃頭的,木匠,泥瓦匠,裁縫等等,他們共同組成農村的芸芸眾生。如今,時間的河流湮沒了兒時的記憶,一些傳統的行業和匠人正在逐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它可能只是一瞬間,而在我們的人生經歷中卻被定格為永恆。

如今,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社會的不斷進步,手藝人成為一個已經或者正在消失的群體,那些手藝人曾經引以為榮的技藝,正在被淘汰,被遺忘。當我試圖將那些過去的手藝人及其技藝,從歷史的長河中打撈出來,有許多已經被無情的時間所湮沒,幻化成了一些陌生的代名詞,模模糊糊的映像,而在我們的人生經歷中卻被定格為永恆。

補 鍋 匠

曾看過邯鄲武安市(縣級市)作家程耀根(筆名青竹)的長篇小說《補鍋匠》。一開頭就描寫了一個補鍋匠挑著擔子走四方的情景:

「前方,一個挑著擔子的補鍋匠,正悠然自得地在草原上走著。他邊走邊唱:『走江湖,浪悠悠,五湖四海任我游。南京淹了我不怕,北京乾旱我不愁。窮家無錢需要我,富家照樣把我求。他有白銀堆北斗,我有手藝度春秋。白晝不惜君子借,夜晚無妨小人偷。走江湖,浪悠悠……』」

記憶一下子把我拉回了五六十年代的鄉村———那時,補鍋匠盛行。

我們村裡就有一個補鍋匠,他也走街串巷,不過十里八鄉,並不像小說里描述的那樣走南闖北。以前農家用的鍋都是生鐵鑄造的,生鐵不耐用,鐵鍋很容易穿孔、漏水。當時人們生活條件差,一口鐵鍋價格在十多元左右,「價格不菲」,對大多數家庭來說,都是「羅鍋子上山-----錢(前)短」。覺得還是換鍋底、補漏洞比買鍋划算得多,補鍋的行當也就因此「火」了起來。

我們村裡的補鍋匠非是旁人,是我們一個家族的大哥叫李進波,人們平時都叫他李波。

進波哥比我大十幾歲,那時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他什麼時候學的補鍋這套手藝,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心靈手巧,什麼新鮮玩意兒到了他手裡,左擺弄,右擺弄,沒有學不會的。什麼焊鋁壺、焊洗臉盆,換鋁鍋底……這些個活計對他來說,都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老頭搓泥錢-----撂下的活」。可也有他幹不了的活,就是接下來要說的鋸盆鋸碗鋸大缸,因為他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

李進波長得個子不高,長方臉,細密的眉毛,眼睛不大,嘴大,下巴上留著毛茸茸的鬍子茬,脊背微微有點兒駝,走路哧當哧當的,趟起一溜小旋風。

有一年,我們家做飯的鐵鍋破了一個小口,一開始,娘用漿糊麵糊上,湊合著用了幾天,實在不行了,娘便打發我把鍋送到進波哥家去修理。我提著鐵鍋,心裡挺高興,因為我早想見識一下進波哥的手藝了。

我來到進波哥家時,他正在自家院子里忙別的活計,見我提著鍋來了,把手裡的活放下,把我帶的鍋接過去,沖著太陽光瞄了一眼,說:「這鍋早就漏了,怎麼不早點拿過來?」我說:「許是俺娘怕你忙吧!」「俺再忙,也得先緊著咱當家拾戶(方言,指本家本院的人)的。」說完,進波哥就開始忙活起來了。他把鍋底破了的地方用砂紙打磨乾淨,用小銼子把小窟窿眼的邊緣打磨齊整。然後,開始拉動風箱,不一會兒工夫,爐火旺了。他拿火鉗夾著坩堝放進火上,在小坩堝內放幾塊碎鐵片,等待鐵片融化。當鐵片融成鐵水後,他將鐵水順著裂縫一點一點地補上去。補好了洞,用粗砂輪將鍋內凸起的補疤略加打磨,然後用細砂紙平整一遍,使之不妨礙鍋鏟的攪動,最後再抹上些黃泥漿,鍋就補好了。他沖我說道:「兄弟,修好了,拿回去用吧,準保和新的一樣結實!」我掏出娘事先給的錢,遞給進波哥,說:「這是補鍋的錢,你收下吧!」進波哥一下子變了臉色,大聲說道:「錢你收起來,不然大哥我可要生氣了」。見我獃獃地站在那裡,他莞爾一笑說:「回去告訴俺嬸子,就當大侄子我孝敬她老人家了」。雖然,那時候補一口鍋,也就一二角錢,但是似這樣又搭手工又搭料的,日子長了可也不是個小數目。何況,進波哥家裡孩子多,就他一個勞動力,日子過得很緊巴(方言,指日子過得困難)哩。由此可見,進波哥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鋦 匠

鋦,是一種手藝。從事這種手藝的工匠,統稱鋦匠。鋦匠使用的東西,即是鋦子。鋦子是用銀或銅或鐵製成的兩頭有勾的東西,連合器物的裂縫。比如鋦碗、鋦盆、鋦缸種種。

鄉下人居家過日子,所用的盆、碗、缸多以泥、瓷製品居多,在使用時很容易打碎,過日子又奉行勤儉持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因此,打破器物只要不十分破碎,總是捨不得丟掉,而是將打破器物好好地收起來,鋦一鋦再用。因此,鋦匠在鄉村很受歡迎。

印象中,幹這一行的人,多半在四十歲以上,有一些是老師傅,幹活時帶著花鏡,先看好碴口,估計要用幾個「鋦子」,再說價錢。有句歇後語叫:「鋦碗兒的戴眼鏡兒———沒碴兒找碴兒」,出處或許就在這兒。

鋦匠走村串戶,都是挑一副擔子,他們也像補鍋匠那樣有風箱和小爐子、板凳、鎚子之類,但是多了一把鑽子。擔子一頭,掛著一面小銅鑼和兩個鐵或鋁的「疙瘩錘」,走起路來一搖晃,就會發出清脆的「叮噹」「叮噹」的響聲。儘管如此,他們嘴裡還是免不了高聲調,拉長音地吆喝:「鋦盆來嗨——鋦碗來-----鋦大缸」,那聲音幾條街都能夠聽見。鋦匠的吆喝聲,與搖貨郎鼓、賣針線的貨郎一樣,能引起村婦們的注意,紛紛把要鋦的物件從家裡提溜出來,擺放在鋦匠面前。

鋦匠們的手藝,主要是修陶瓷盆、碗、罐、缸之類。被修補的東西一般只是裂幾道紋、掉個碴子等不太大的毛病,如果碎成八瓣還找鋦匠給鋦,除非是值錢的古董,否則工錢要比買新的還貴了。

鋦匠所用的工具中,有一個像花生米粒兒大小的鑽頭,一把像拉胡琴的弓子,只不過弓子上系的不是馬尾兒,而是一根細繩兒。用它纏在鑽頭上,來回拉動,那鑽頭在又滑又脆的瓷器上鑽孔,就像錐子扎在豆腐上,真是易如反掌。那個小鑽頭就是人們常說的「金剛鑽兒」。別看它「小」,那可是這個行當賴以生存的主要工具,一副擔子加起來的價值,也抵不過這一粒「金剛鑽」值錢,沒有了它,鋦匠們就什麼也幹不成了。

鋦碗、瓢、盆是個仔細活兒,在鋦之前,要先用小鎚子挨著敲打一遍,看清楚裂縫到底在哪裡,有幾條,有多長,需要用多少鋦子。有的「鋦子」為鋦匠自己所打制,有的根據鋦匠的要求由鐵匠打造。鋦活兒最關鍵的一步是讓器物「復原」,即先把破碎成幾塊的瓷器拼湊起來。如果拼的不好,鋦起來就容易變形。拼好後,還要用牛皮筋或者細鐵絲將瓷器固定起來。固定的時候,要均勻用力,否則也會變形。接著,要用小刷子將裂紋處刷乾淨,對好裂紋,一手上下推動方鑽,使皮帶上鑽頭快速旋轉,在瓷器上打兩個向內側傾斜的小孔,鉚上鋦釘,再用小鎚子在瓷器上釘起鋦子,使其弧度和瓷器弧度相吻合,最後用石灰抹平裂縫,這瓷器就鋦成了。

鋦匠是門手藝活,要在極其易碎裂的瓷器表面沿著裂縫兩旁鏨鑽出若干小洞,鉚下鋦釘,圍觀的人都要捏一把汗。鋦匠做活的時候,乾癟的嘴巴緊緊地抿著要用的鋦釘,一雙粗糙的大手拉著被皮繩繞住的鑽,「嗞嗞」地來回移動,快慢有度,瓷器上的粉末就跟螞蟻洞口的土堆一樣漸漸增高,殘破的器皿在鋦匠的手中很快就會變得嚴絲合縫,滴水不漏。

優勝劣汰是事物發展的規律,如今富裕起來的村民們,再也沒有人用「鋦」的傳統手藝來維修家什了,鋦匠師傅的那些工具也將進入博物館,而「鋦」字也只是字典里的一個解釋而已。

(《安平文學》供稿,作者:李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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