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頑童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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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吳夏芬
編輯 尋藝
林語堂
（1895-1976）
林語堂，中國現代著名作家、學者、翻譯家、語言學家，新道家代表人物。1940年和1950年先後兩度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曾創辦《論語》《人間世》《宇宙風》等刊物，作品包括小說《京華煙雲》《啼笑皆非》。散文和雜文文集《人生的盛宴》《生活的藝術》以及譯著《東坡詩文選》《浮生六記》等。1947年（費時三年）完成《蘇東坡傳》。
《蘇東坡傳》，林語堂著，上海書店1989年出版，目前已有其他簡體版本，但我偏愛這版。
林語堂太喜歡蘇東坡了，開篇特逗：「我寫蘇東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以此為樂而已。」戰爭時全家赴美，他的行李塞滿了蘇東坡的史料。在他心中，蘇東坡是令人萬分傾倒又望塵莫及的高士，人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我太喜歡這樣的蘇東坡了，前後打了六次草稿。
蘇東坡一生精力充沛，畫畫寫作書法和瑜伽，興趣廣泛。林語堂點評說，「一生載歌載舞，深得其樂，憂患來臨，一笑置之。」
好喝酒，但酒量不行，一時興起還會動手釀酒。老友黃庭堅說他「性喜酒，然不能四五龠，已爛醉」，醉了也不鬧，倒頭就睡，鼾聲如雷，過一會迷迷糊糊醒來，開始作畫、寫書法，作品還不賴，真是羨慕死人。
喜歡遊山玩水，竹杖芒鞋走天下。謫降杭州，方圓十里都玩過，還開闢了幾條路線。從西湖出發，北岸能去到靈隱寺和天竺頂；南岸呢，葛嶺名泉的水最適合沏茶，喝完茶順著一條蜿蜒的山間小溪返回，往返風光各有千秋。當時杭州城外有三百六十個寺院，對佛理一觸即通的蘇東坡，常與山頂上的僧人閑話，消磨一個下午的時光。有時聊著聊著忘了時間，回家已是黃昏，穿過燈火通明的人群和擁擠的夜市，半醒半醉，腦海里的詩句，已經忘了一半了。
最愛寫作，總是關心世事，以筆為劍，抗言直論，一生卷在政治漩渦中。他承認自己急性子，很多時候不吐不快，這些文字亦莊亦諧，真摯誠懇，喜怒哀樂皆發乎本性。「我一生之至樂在執筆為文之時，心中錯綜複雜之情思，我筆皆可暢達之。我自謂人生之樂，未有過於此者也。」
38歲被貶到窮苦的密州，在最難過最沮喪的時光，蘇東坡卻寫出了人生最好的詩歌。有首悼亡妻的詞作於此時，我中學第一次讀到，「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一下子被打動，頓覺鼻酸。同時代的百姓，經常跑去求題詞，每當有新的作品出來，滿城傳抄和研讀；南宋的高宗皇帝，常常閱讀他的文章下飯，出神到忘記一桌的美食。
蘇東坡不僅是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月下漫步的詩人作家，更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他一直在韜光養晦，徐州時期，他不再是輔佐官員，同僚發現他早已是幹練之才，能辦實事，造工程。當年他所住地區，有溺斃初生嬰兒的陋習，他就自己成立了一個救兒會，請有聲望的人擔任會長，邀請富人捐錢，用作運營經費。
蘇東坡一生極富智慧又熱愛生活，後來的他被迫成為一名自謀生活的農夫。頭戴斗笠，手扶犁把，立在山間田邊，偶爾作詩，擊牛角而吟詠。又一次夜遊，他把太守嚇壞了，他在一個小船中喝酒，夜晚的天空極美，他一時興起，唱了一首詞：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林語堂感嘆，這個時候的蘇東坡成了自然中偉大的頑童，也許造物主根本就希望人是這副面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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