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弟弟也有一個逗比姐姐吧
我有一個表弟，他是「小胖墩」。
都不想翻出他12歲就穿29碼褲子的照片來印證這件事，儘管他現在長高了、變瘦了，還喜當爹了。
通常都喊他「老勇」，為了表示我還很年輕，起碼還有一絲與年齡不符、屬於青春的肆意尚存。
微信跟他打了半小時字，聊了大概壹毛錢的，他跟我說過年不回來了，我就想寫點什麼。
老勇是我的鐵粉（我說的），小時候的跟屁蟲，現在我成了他的心情樹洞。
雖然好漢不提當年勇，但四歲的時候，我的溫（xiong）柔（han）獨立的已初具風骨。
據說有一次，我們幾個小屁孩兒穿過外公家老屋門前的窄巷子，一路跑一路唱歌，把大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鬧到一戶家人門口，那裡有一根貼滿「治皮癬」、「醫梅毒」的電線杆子，背後的土牆上，白色的牆皮這一塊那一塊地掉了很多。
打上的補丁當然不是塗料，是小廣告，和電線杆子上一樣的小廣告。這是那條窄巷子的藝術代表作。
那家女主人撞開老式的雙扇矮檔門，站在門口，兩腿與肩齊寬。看看我們，又看看彎彎拐拐的巷子兩頭，沒別的人了。於是叉起腰，眼神變得兇狠不可一世起來，像極了魯迅《故鄉》里圓規一樣的楊二嫂。
她熟練地從腰上提起一隻手，收回四個手指，只留下食指，有力地指著我們。一邊高速地張合著她的薄嘴唇，還一邊晃著那根像電線杆子一樣的手指頭。
她應該是在罵我們，至於罵了什麼，當時離現場還有一段距離的大人不知道，僅有幾歲的我也不記得。
老勇比我小一歲，估計是嚇著了，這陣勢，誰五歲以前見著了不認慫。巧了，我就是那個憑著至理名言「無知者無畏」而面不改色、據理抗爭的人。
多年後的今天，正午的陽光應該比那時灼烈，當我回憶起那段聽來的往事。能想起來的，好像也只有窄巷子里那堵斑駁的白牆，和它前面的電線杆子了。
根據二姨的回憶，那人嫌我們吵，而我則拿出做學術的嚴謹態度，有論點、有論據地跟人家講道理，但這招貌似不管用。
不過，也不重要了，辯（chao）論（jia）這種事，要的是臨場反應，語速要快、氣勢要在，好在我把握住了這一真諦。
這麼讓人難忘的一件事我怎麼就不記得了呢？要知道，現在像我和她那樣義正言辭地和平爭吵的人不多了。
雖然當時我們相差至少40歲，那是一場跨越了時代與年齡的碰撞......
多年以後，長大了，學會了凡事三思、性情也冷漠了，通常武力能解決的事我都絕不開口。
當然是開玩笑，但惜字如金是真的，因為與人爭吵這件事，技術含量太高，抓不住要害猶如隔靴搔癢，反而漲了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可惜啊，我最終還是沒學會。雖然沒了四歲時候的颯爽英姿，現在倒也因沉默落得清凈。
不知道是不是我四歲的偉岸背影給老勇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巨大的震撼，從此路轉粉。
我也眼睜睜看著他在初一時，長成一個身高一米四、腰圍二尺二的矮胖子，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直到他轉學。
以至於再見面時，都不相信眼前瘦高的男生會是他，那個臉如銀盤的他......
後來，我在別的城市念了七年的書，老勇則輾轉到過很多學校。我們很長時間不見一面。
世界確實越來越近了，可有時候，幾百公里的路那頭，卻遠得像世界的另一端......
老勇像很多青春期的男孩兒一樣，打過不少架，在學校里掀起一次次風起雲湧的混亂與騷動。一臉的青春懵懂，沒有懼怕，就像四歲時無畏的我。
雖然我是因為幼小無知，他是因為年少血熱。
當他跟我說那些的時候，我倒也沒擔心他會跑偏，原則和底線他是把得住的。只是叮囑他別受傷、別傷人，眼睛放亮、腦子放清、心放明，得知道未來的自己會因現在的所為付出什麼代價。
年輕的時候，我們豪邁地犯錯，再坦然地知錯而改。 年紀大了會畏首畏尾，越怕錯，錯越來，糾結在得失之間犯更多的錯。
有時候，不親自去撞一下南牆，是不知道有多疼，是不會甘心去聽別人的經驗和道理的。
當開始在不同的學校間流浪以後，老勇也開始變瘦和長高，有了愛慕他的女孩兒們。可是他卻只談過兩次銘心刻骨的戀愛，其中一個女孩兒，成了他現在的媳婦兒。
或許一開始，所有男孩兒都是至尊寶，後來戴上金箍，成為了孫悟空。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在不同的城市生活，他再也做不成跟屁蟲，我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心情樹洞（好想在這裡加一句「靈魂導師」）......
後來的後來，有一次，我們面對面坐在一家咖啡廳里。
我要了咖啡，他要了橙汁。
他喝著健康的果汁，吐出一大口煙，然後跟我說生活的不由自主和現實的殘忍清醒，讓我愣了好一會兒......
那感覺，就好像青春之於我，沒有任何準備就不見了。
以前的那個他，也消失的好突然，都還來不及揚手說再見，就被拋進茫茫人海里去安家。
此時，他在異鄉的茫茫人海，我在家鄉的茫茫人海，相隔七百公里，比以前更遠了......
像所有男孩兒終究會成長為男人一樣，他也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和小家的未來而奮鬥，哪怕風塵僕僕，依然堅韌並堅定地往前走著。
他時不時會在群里發兒子的視頻，雖然不在身邊，他的欣喜與疼愛卻像是抱在懷裡一樣的半分不少。
記得侄兒出生那晚，老勇給我發來信息，焦急緊張到腿軟，擔心媳婦兒、也擔心孩子。
他讓我給孩子取個名兒，我說，這哪兒行，輪不著我啊。
他堅持，好吧，我就給取了一個寓意「心有歸宿亦有遠方，天空浩蕩，任君翱翔」的名字。
歲月流逝得好快，像是在你十幾歲的時候猛然按下快進，又在你將近三十的時候按下播放。
老勇喜當爹了，我親自當姑媽了，
我們都突然就老了......
嘿，小胖墩，
面對人生你別急，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
該仰望星空的時候我會叫上你一起看，
但前路漫漫，腳下的荊棘你要自己砍。
說給你，也說給我自己。
By 娜小曦
2018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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