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形物語：陀螺導演生涯最棒的作品，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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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原創，不忘初心。
本文作者：李嘯天
一。
在展開聊《水形物語》前，有必要先聊聊女主角莎莉·霍金斯。
這真是一位大器晚成的女演員。這位出生於1976年的演員，長的並不漂亮，按說已經過了成名的最佳年級。早在1999年的《星球大戰前傳一：幽靈的威脅》中，23歲的莎莉·霍金斯即有參演，演出了一個龍套式的村民。但直到2008年，32歲的她才憑藉邁克·李執導的《無憂無慮》在好萊塢站穩腳跟。並憑藉本片，收穫了她人生首個金球獎影后。儘管在之前，她已經憑藉《指匠情挑》《面紗》中精湛的演技收穫了業界的認可。
有了《無憂無慮》打底，她收穫到了不少片約，使得生計不用再發愁。但再一次收穫認可還要等到2013年。那一年，她出演了伍迪·艾倫執導的《藍色茉莉》。該片不僅讓大魔王凱特·布蘭切特終於斬獲了錯失多次的奧斯卡影后冠冕，而且還讓莎莉·霍金斯收穫了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只是最後輸給了《為奴十二年》的露皮塔·尼永奧。
不過，同年，莎莉·霍金斯出演的《自殺熱線》則收穫了奧斯卡最佳短片獎。這一年（2013），是莎莉·霍金斯不折不扣的幸運年。由此，她的星途徹底打開。
接下來的2014年，《帕丁頓熊》與《哥斯拉》兩部大製作，莎莉·霍金斯都飾演了重要角色。結果，兩部片都大賣，而且口碑都還不錯。2015年，莎莉·霍金斯休息了一年。2016年，她回歸了小製作，攜手文藝帥哥伊桑·霍克出演了傳記片《莫娣》，投資不大，卻收穫讚譽連連，霍金斯精湛的演技也得到了充分發揮。
時間到了2017年。《水形物語》+《帕丁頓熊2》，兩部口碑佳作更是讓霍金斯徹底迎來了爆發。兩部片，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女一號，《帕丁頓2》里溫柔有愛心的居家大媽，儘管聚光燈被小熊奪去，但她絲毫沒有拖後腿，而是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角色，無違和感，還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水形物語》則直接讓她走上了人生巔峰，至今拿獎拿到了手軟。只是，今年她遇到了沉寂多年後意外爆發的科恩嫂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但這絲毫不能掩飾霍金斯的光芒。尤其是，片中她反覆打飛機，還有與人魚做出不可描述之事的鏡頭，經典性都足以名垂影史。
二。
好的影片，一定要有一個好故事，還要有一兩個好人物，《水形物語》就滿足了這兩種要素。先說人物，《水形物語》中的人魚怪物，絕對會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成為經典，但這並沒有掩飾住女主角莎莉·霍金斯的萬丈光芒。
作為影片的核心人物，莎莉·霍金斯主演的女人公伊萊莎全片沒有一句台詞。因為，她是一名啞巴。而與之相對的，男主角則是一條怪物人魚，同樣全片沒有一句台詞。兩個沒有台詞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貫穿全片，又不因為沒有台詞而顯得無聊。僅憑這一點，《水形物語》就值得稱讚。
就像《那年夏天，寧靜的海》，北野武執導的該片中，男女主角同樣全片沒有一句台詞，因為他們都是啞巴。而且，片中展現的同樣是令人糾結的愛情。兩名社會邊緣人，相濡以沫，沒有世俗的羈絆，也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就為了愛情為了他們想要的生活而活著。他們對生活充滿了熱愛，而且他們喜歡衝浪運動，沒有錢，就自製衝浪板，無懼於所有人的目光，一往無前地投入進去。這樣的一段生活，看似平平淡淡，卻無時無刻不在展示著愛情的偉大。就像我們在街頭上，看著兩名乞丐在相互依靠在一起，可能我們比他們生活的好，卻沒有他們那樣的愛情，社會邊緣人的愛情。
另外一部片《瑪麗與馬克思》，同樣是兩位社會邊緣人的故事。一個是遠在澳大利亞的胖乎乎又丑又有些抑鬱的小女孩，一個是居住在紐約邊緣的孤獨症症患者，兩個人在現實生活都默默無聞，無人關注，但通過郵件，他們成了天各一方又心靈相通無所不談的筆友。兩個卑微的人，卻有著彌足珍貴的友誼，感到了故事之外的無數個觀眾。
《水形物語》中，講述的同樣是兩位遊離於主流社會之外的兩個怪物一樣人物的故事。啞女伊萊莎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清潔工，卑微地生活著。每天，只有躺在浴缸中，進行自慰的時候，才能找到一點身體的存在感，才能收穫一點點滿足。在她就職的科研所里，她居於最末端，屬於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人。就像現代都市中，那些個默默無聞的清潔工，沒人在意他們的存在。在有些男廁中，許多衣衫光鮮的人，往往會當著女清潔工的面毫無羞愧地就拉開拉鏈，然後掏出自己的器物開始便溺。在他們的眼裡，女清潔工壓根就是一團空氣，壓根就沒想到她們同樣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大活人。
鏡頭就聚焦於伊萊莎這樣的一個清潔工的身上，人文關懷的價值一下就來了。伊萊莎是清潔工，還是一個啞巴，但她依然是一個完整的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是一個有情感需求的女人。當她看到科研所里被研究的人魚怪物時，沒有感到驚恐，反倒像是找到了知己。因為那頭怪物，從來沒有任何人把他當成一條生命，只是把他當做一個被研究的對象。
兩個共同遊離於社會之外的異端，於是就產生了一段奇妙的愛情。這愛情有違倫理，不為社會所容，卻格外動人，尤其是兩條生命交融在一起，發生不可描述之事時，那種奇怪又動人的感覺就格外明顯。伊萊莎明知不可長久，卻又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投身其間的感情追求，有種飛蛾撲火的感覺，不問世俗，只聽憑於自己的內心，莎莉·霍金斯塑造的這個不漂亮的女人，卻因此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水形物語》，首先打動人的就是這段怪異的人魚之戀，還有伊萊莎這一光彩照人的形象。陀螺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的想像力真的是讓人嘆服，就是這麼憑空造出了一段畸戀，還很打動人。這段畸戀既滿足了觀眾的窺視欲，還展現了不同種族之間的倫理關係，以及對社會弱勢群體的人文關懷。
三。
當然，如果止步於展示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美則美矣，《水形物語》還不足夠達到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量級。陀螺的牛逼之處，在於他巧妙地將這段愛情故事安排在了一個特別的歷史時期，述說出了更豐富的內容。
《水形物語》的故事，發生在1963年的冷戰時期。當時的世界因二戰而被分成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大陣營。美蘇則分別是兩大世界的領袖。此時，離戰爭結束已經差不多過去了20年，美蘇爭霸也進入了新的高潮期。他們將爭奪的目標，瞄向了外太空，6年之後，美國的阿波羅號宇宙飛船率先登上了月球，給了蘇聯一個沉重的打擊。《水形物語》的故事，就發生在太空爭霸的背景之中，成為了一個註腳。伊萊莎所在的科研所里，上演的正是美蘇爭霸的一個小焦點。那個人魚怪物，正是美蘇雙方共同爭奪的一個試驗品。
人魚怪物，原本生活在南美的沼澤之中，被美國人發現，並帶到了本土的實驗室中，打算通過這個怪物來研究人類在極端環境中的生存狀態。並以此來作為探索太空，探索月球、火星等嚴酷環境下該如何生存下去的狀況設想。身為怪物，其實是為人類獻身的犧牲品。
對於蘇聯來說，當然不能讓競爭對手率先研究出什麼成果來，要麼阻止，要麼竊取，就成為了核心目標。因此，在伊萊莎所在的這個科研所里，展現是美蘇競爭的最前沿。美國人要研究怪物，蘇聯間諜進來也想研究他。而伊萊莎則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歷史的核心區，走進了風暴眼，不自覺地成為了美蘇兩國都要針對的聚光燈人物。至於發生在她身上的那段荒誕不經的愛情，其實只是節外生枝的副產品。
陀螺對美蘇兩國都懷有極端的批評態度，分別通過兩國軍方或諜方的高層人物表現出來，他們顢頇無知，愚蠢透頂，一心想著擺弄自己手上的那點權力，全然不在乎別人的死活。這方面，尤以邁克爾·珊農主演的科研所負責人為代表，蠻橫霸道，殘暴冷酷，象徵了資本主義的兇殘的一面。還有美國的軍方，甚至連研究的目的都不在乎，只想著一己之利。蘇聯一方，則不在乎基層卧底人員的生死，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格殺勿盡。美蘇兩方面，都不是好人。
相形之下，一些基層的人們，反而更具有人性的光輝，伊萊莎就是這樣的典型。其餘還有她的清潔工同事澤爾達（奧克塔維亞·斯賓瑟 飾），這位黑人婦女同作為清潔工，對伊萊莎懷有深刻的同情與關愛，幫她打卡，幫她做逃離的掩護，對伊萊莎近乎是無條件的愛與寬容。戲份不多，但奧克塔維亞·斯賓瑟依舊奪目，憑藉這一角色，她也再次入圍奧斯卡最佳女配。（此前，憑藉《幫助》她已經收穫了一枚小金人。）
此外，還有蘇聯特工霍夫斯泰特教授（邁克爾·斯圖巴 飾），儘管上峰命令他竊取研究報告，並殺死被研究的人魚怪物，他卻協助伊萊莎，幫助她帶著人魚怪物出逃，以放歸怪物重回大自然。他的抗命，以及他的雙重身份，都為蘇聯及美國雙方所不容，這也為他引來了殺身之禍，成為了一名極具悲劇性的角色。
還有理查·詹金斯飾演的畫家，他收留了伊萊莎，並對她懷有拳拳的愛意，而且也時時在幫扶著伊萊莎，同樣散發人性的色彩。理查·詹金斯也憑此角色收穫了奧斯卡的提名。（2009年他已憑藉《不速之客》獲得過一次影帝提名。）
就這樣，《水形物語》一方面刻畫了美蘇兩個世界的卑鄙無恥，另一方面又刻畫了普通人身上人性的光芒。這種對比式的展示，尤其是對人道主義的刻畫，完全有《竊聽風暴》與《辛德勒的名單》的旨趣。而且，難能可貴的是，《水形物語》並沒有像這兩者那樣，透過一個宏大敘事來完成對人道主義的展示。而是變的更無形，從一個很小的切口來轉入，通過一個看似荒誕的故事，層層傳遞出深意。表面看，打動人的部分是愛情，更深之處則是人道主義的光輝。《竊聽風暴》與《辛德勒的名單》相比就簡單的多，直來直去，靠故事的衝擊與反差來形成不斷的衝突，與《水形物語》比反倒顯得有些直白。論講故事的能力，陀螺更勝一籌。
而對比陀螺之前最孚盛名的作品《潘神的迷宮》，《水形物語》可以看作是前者的升級版，它擁有一個更寬廣的視野。《潘神的迷宮》，是控訴戰爭對人性的傷害，它的故事發生一個遠離戰爭的區域，但講的卻是戰爭的不可避開性，尤其是針對孩子帶來的身心上的摧殘。儘管，表面上講述的是怪物故事，深處則是對戰爭邪惡性的揭露與批判。
《水形物語》也是表面是怪物故事，更深層次則是對兩個世界的批判。難能可貴之處，在於陀螺不僅進行了批判，還有所表揚與構建。我們都知道，批判往往更容易，而建設則難得多。魯迅與胡適的優劣，也在於魯迅止於批判，並沒有提出一個好的社會該如何去構建，而胡適則苦口婆心地指出建設一個好社會需要容忍需要寬容。年輕時候讀魯迅，會覺得很爽，但成長起來之後還只讀魯迅的批評精神，就有些沒心沒肺，胡適的構建才顯得難能可貴。陀螺在《水形物語》中，就對人性的關輝對人道主義進行了深刻的描摹。不僅批評，還有讚美，這一點上，《水形物語》足以勝出《潘神的迷宮》好幾個段位來。《潘神的迷宮》只有批評，儘管批的深刻，卻不具有建設性意義。
之前，陀螺最好的作品是《潘神的迷宮》，《水形物語》一出，立即就成為了他導演生涯中最棒的作品。不僅今天如此，之後他再拍出這樣的影片，也很難。
當然，要批評《水形物語》，也可以找到毛病。就是它的主題儘管是在讚揚人道主義，但表現的依舊是個人英雄主義，它讓一名女性清潔工變成緩解美蘇爭霸的潤滑劑。大的程度上講，這依舊是典型的好萊塢故事的套路，儘管隱晦了很多，但依然是。
不過，相比奧斯卡提名名單上的其他作品，《水形物語》依舊值得讚美，也值得收穫大把的榮耀。尤其是陀螺導演，身為影壇上的墨西哥三傑（阿方索·卡隆、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多與吉爾莫·德爾·托羅）之一，前兩人都已經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今年該輪到陀螺了。祝福！
8.5
水形物語(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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