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曉榕：意象眾生
他是老師，在旁人眼中卻特立獨行、行為散漫。他也是畫家，但在現實中卻很難把握自己的創作時間。「舞台」前他遊刃有餘，「舞台」背後他卻有很多外人意想不到的無奈，他就是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主任尉曉榕。
二零一四年的冬至即將到來，杭州的天氣愈加濕冷，整個城市都沉靜了下來，但是尉曉榕的生活卻變得更加忙碌，因為第三屆杭州中國畫雙年展即將在冬至的那一天開幕，作為策展人，他必須在開幕之前做好所有的準備，雖說事務繁雜，但他在現場卻應付自如，甚至有些享受其中。
「現在等於做的事情有一半不是自己要做的，但又因為這件事情你一下子做不了，你做自己事情的時候，它也是牽掛著的，好多事情它隨時就來衝擊你、來打散你，你的時間、空間被打得支離破碎，很難集中精力做一件自己的事情。」
採訪中的尉曉榕與此前在布展時判若兩人，談話中我能明顯地感受到，他此刻的無奈，忽然覺得安靜作畫時的身影，也許只能是他當前生活中一個小小的片段了，而這對於一位畫家顯然不是一件好事，好在那種信手塗畫時的自然，仍然顯示著他對於這門藝術的純熟把握，而他的作品也很好地印證了這一點。
無論古今，我們總能看到尉曉榕筆下人物的種種不羈，或是一個表情，亦或是一種身姿，一段唱念做打，作為旁人，我不免自作多情地把這些與他的生活聯繫了起來，也許畫中人物的那種隨性而至的勁頭，正是尉曉榕當下最嚮往的狀態。
「現在因為很忙嘛，這個學校的事情多，所以我的時間都碎片化了，碎片化了以後就畫不了大畫，都只能隨便塗抹幾張小東西，所以現在也沒什麼特別的好畫，我在做系主任之前，那段時間出了一批好畫，現在是如果沒有明顯退步就萬幸了。」
「我現在聽音樂已經很少了，但是要聽的話，你很累的話就聽聽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命運很糾結的時候，聽聽命運交響曲，最後鎖住命運的咽喉，打敗它就是給自己鼓勁嘛。」作為一名畫家，在尉曉榕的書架上繪畫類的書籍反而最少，其他門類的書籍卻要更多一些，其中尤以音樂方面的最甚，他喜歡聽古典音樂，用他的話說就是到了痴迷的程度。
「我喜歡音樂主要是在形式上，這個當然不單是純粹的形式遊戲，這裡頭浸潤著大量的形式跟精神的關係，就是精神的形式化表現。我覺得這點是特別重要，因為中國畫無非也是這樣，你的情感、你的歷史觀、世界觀、人生觀，用筆墨這個形式呈現出來，筆墨形式首先要很專精，要讓它非常富有表現力，就是筆墨能不能很貼近你的情感，如果它是兩張皮遊離著，這個筆墨本身再好也不是好筆墨。」
尉曉榕的作品《社戲》表現的是舊時光里，紹興社戲演出時台上台下的情景，他常說，演員在台上一直是在轉的，並不是永遠都面朝著觀眾，為了更好地表現這一點，在落筆時尉曉榕特地挑選了一個幕後的視點，作為詮釋整個場景的窗口將台上演員，以及台下觀眾的瞬間表現盡收畫中。
哈哈
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映射出自己對魯迅筆下紹興的一種想像，另一方面更是嘗試著在畫面的二維空間里，將真實人間的複雜性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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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紹興想像得非常神秘，紹興現在我跟你講，已經跟其他城鎮都差不多的了，我相信它過去是很漂亮的，過去很多城市都很漂亮，但是現在這個城市改造裡頭，很多原來的那種原生態的環境都破壞了。原來那個，你比如像紹興，過去好像都有個水網罩著它，那個走的路都是順著小河邊的，現在找那個情調的話真的很難找，絕對要靠想像力，你眼睛看到的東西太有限了，它完全不能還原給你一個魯迅時代的紹興。」
尉曉榕的畫室地處西湖邊的鬧市之中，因為事務繁忙，他平時待在這裡的時間並不多，畫室雖然比鄰西湖，窗外卻聲響不絕，站在窗邊舉目四望，看不到半點湖光山色的影子，完全是一個市井的世界。
他說，對此他只求能夠鬧中取靜，並不妄圖環境的改變。比起外面世界的雜亂，尉曉榕的畫室並沒有顯得更加整潔，屋子裡的每一處角落裡，都堆放著他在不同時期收集來的器物，層疊交錯不分先後，但是，當被問及某一個器物的來歷時，他卻都能娓娓道來。
「在我看來它是一個信息庫，好像都是不同年代彙集過來的，這些雜項、這些文玩、古董都有它的時代氣息，它們的造型、形色、氣質上，還有它們那個時代維繫的那份記憶，這個都給我提供了很多聯想空間。」
平日里的尉曉榕被人稱呼最多的還是尉老師，作為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主任，他總會盡量抽出時間到教室和學生們在一起。
「過去其實在教學之外學生還要看老師怎麼生活、怎麼為人、怎麼處事，在後面跟著就小魚跟大魚，跟著、跟著小魚也變大魚了，它就這個概念，現在不是了，現在小魚在成長的關鍵期，大魚過來餵養一下，指導一下就走了，又教另外一波小魚去了。」
「系主任能把控什麼，系主任就是系裡的大秘書，或者是一個工頭，其實做不了什麼事，我是想能夠儘快擺脫公務，跟你們一起好好畫畫。」
「他不能跟你的精神里最內在、最邊角的東西呼應，都是那些大寫的東西，什麼『理想』啊、『救國』啊，反正都是這種大字眼嘛，『國家』那都是大字眼，我是很希望能夠躲到一個小茶館，哪怕是破落的小茶館角落裡頭，能夠直接嗅到古人的氣息，當然不是古人，是古代文化的氣息，能夠接通自然的氣息，當然也不是人為的自然，應該是自然的自然，那種生機勃勃的土壤的氣息，在那個環境裡頭，時間由你自己支配，不單是由你支配，而是時間就是隨你浪費，太多了，那種狀態是最好的，這個時候火花肯定有很多你平時找不到的感覺。」
哈哈
「喜歡乾的當然還是自己的專業，雖然是我們這個人生的軌跡會發生一些變化，但是其實好的藝術家他的心思所寄還是不會改變的，他知道什麼是好東西，只不過是現在正在奉獻，他也知道這個奉獻是為大家，如果從自己的角度來考量的話，當然這個不是好東西，好東西的話應該是自己手上的活更好，自己想得更高級、更有品位......
(電話鈴聲)就來了，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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