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輩的旗幟》到《硫磺島的來信》，戰爭從來不是一串數字
原標題：從《父輩的旗幟》到《硫磺島的來信》，戰爭從來不是一串數字
硫磺島戰役，有人說它是二戰史上最慘烈的戰役。
這場戰役，從1945年2月19日打到3月26日，美軍傷亡總數達28686人，日本陣亡22305人。
硫磺島戰役發生的時候，美軍已經佔領了馬紹爾群島，突破了日本外圍防禦圈，雄赳赳氣昂昂地計劃著進軍日本本土。日本，曾經引以為傲的聯合艦隊日薄西山，日本的硫磺島防禦戰，幾乎沒有海軍支援，士兵們不在防守中死去，就要在防守中玉碎。
這是當我們提起硫磺島戰役，經常會遇見的史實，但這三言兩語的史實，就像這面廣為人知的硫磺島上的旗幟，若不細究，誰曉得它並非是第一次被插上去的那面旗呢？遠去的歷史，若不追思，又怎意識到數字背後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父輩的旗幟》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執導的一部描寫硫磺島戰役的電影，與一般的正面直接描寫戰役所不同的是，伊斯特伍德更多是以這張廣為人知的照片入手去挖掘這場戰役，但挖著挖著挖出了榮譽，挖出了血肉，也挖出了虛假，挖出了虛榮，挖出了邪惡。
當時美國國內，很多人都疲於戰爭，對戰爭疲憊相併行的是對政府的不信任，而這張照片讓當時的政客看到了讓民眾重燃激情的希望，看到了讓民眾購買戰爭債券的契機。照片上的六個人，有三個在拍攝這張照片不久後死於戰場，而存活的三個則被迎回美國本土，被安排了一場接一場的募捐巡遊。當士兵還在糾結誰在照片上，誰又不在照片上的時候，士兵心中想的是自己的戰友，一個人而非符號。
但政客們只想面向美國大眾講一個升旗的故事，管它究竟是誰死在了這張照片里。因為只有講一個偉大的故事，政府才能足夠偉大，美國才能足夠偉大，而人們才願意為戰爭及戰爭債券買單。
一次又一次的巡演過後，三個士兵中的「酋長」終於承受不住這個被賦予的「英雄」頭銜，屢屢干出「出格」的事情，比如當眾擁抱死去戰友的母親，哭得一塌糊塗「毫無儀錶」，比如「摳字眼」地執拗於爭執誰在照片上，誰又不在照片上的問題。最終被當權者「趕走」，這個時候，他重新變成了那個「該死的印第安人」，直到最後落寞地死去。
三個士兵中，也有人在戰場上能力不行，剛好插了下旗，被迎回國後如英雄般四處巡遊，享受至高待遇，但待戰爭過去，當以巡遊的方式兜售債券不被需要，他甚至找不到工作，只能當個看門人了卻一生。敘述者的父親，也是三個士兵中的一個，一直到父親去世，兒子才知道父親曾是那個照片上的一員，父親，這個曾經的醫療兵，後來拒絕一切採訪，安安靜靜地經營著一家殯儀館，最後選擇帶著故事走進墳墓。
影片中，有一幕印象特別深刻，台上的政客在宣講購買債券的重要性，台下的士兵盯著盤子里的蛋糕，造型像極了讓他們成名的那張照片上的造型，但被澆上去的草莓卻很像鮮血，有著溫度的那種。
《硫磺島的來信》，也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執導的作品，也還是獨闢蹊徑，從日本士兵的角度入手，描寫了戰敗者眼中的戰役。
影片中有許多鮮活的人物形象，比如幻想著活下去跟妻子孩子團聚的西鄉，不敢玉碎，想過逃跑，在親手埋了所欽佩的栗林忠道中將後，卻陷入癲狂狀態；比如被教導對待國民心也要狠的憲兵清水，會怕洞里的蜈蚣，總想著與媽媽團聚，甚至於最後向美軍投降，卻也無奈地落了個被不願看守俘虜的美國大兵槍殺的下場；比如那個睿智、謀略過人、愛護士兵且又在西方呆過的紳士栗林忠道，給兒子寫著溫情的信，如一個念念叨叨的話癆父親，在守不住所謂的領土後，帶領屬下衝鋒陷陣，最後自殺而死；又比如那個罵別人是膽小鬼，自己卻選擇投降的日本軍官……
說起來也怪，《父輩的旗幟》，許多面孔及角色未記得，《硫磺島的來信》，發現讓自己有印象的人，數不勝數。
《硫磺島的來信》中有這麼一幕，日本軍官拿起一名死去的美國士兵身上的信件，原以為是敵方文件，卻不曾想到竟是一封家書，一封媽媽給兒子的信。母親在信件中講著瑣事：比如小狗們在鐵門下挖了個洞，還跑到了別人家的花園裡…….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貫徹正義，平安歸來。當這封信被念出來時，許多原本坐在地上的日本士兵站了起來「你的母親對你的叮囑，與我的母親對我的叮囑，有何差異呢？」
不管是中將，還是普通的士兵，寫著一封又一封可能永遠無法寄回的信，或許寫信只是一種安慰，又或許寫信可以讓他們重新找到那種要為家人奮鬥的決心。栗林對著曾是麵包師的西鄉說：「好奇怪啊，我本來是要為家人奮戰到死的，可一想到家人，就捨不得死了。」一直想法設法活著的西鄉，看起來流里流氣又懦弱的西鄉，留下了眼淚，栗林中將，他們的大將不經意間救過他兩次，也曾對他說過會有第三次，但西鄉知道，沒有第三次了，因為大將已經誰也救不了了。他們最終都要死，也許是為家人，也許是為天皇，誰知道呢，又有什麼區別呢？
人們為了銘記歷史，尋找到了一串又一串的數字，可人們有的時候又懶於銘記歷史，所以後來被經常提起的也只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字，但每個數字背後，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日本陣亡的22305人，亦然。
硫磺島戰役，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但硫磺島的故事裡，或者說許多戰爭故事裡，不只是有飛機與大炮，也有善良與邪惡，更有愛與責任，那種讓我們拒絕一場戰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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