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小說 河湟英雄傳
河湟英雄傳
閱前必讀
本文雖然是小說,但絕大部分內容來自各門宦家史資料和歷史事實,其中為文章的起承轉合和合理安排做了一些必要的情景設計和環境想像,明眼人一見即知。對門宦歷史了解者自然可以棄置不顧,然對於一般讀者來說,缺乏閱讀專業學術資料的能力,門宦家又對家史秘而不宣,這就越發造成了門宦的神秘以至於產生猜測和誤解。這種傳奇小說對於一般讀者既有吸引力又能從側面掌握門宦歷史,其寫作是有必要的。但是格外敬告讀者:除主要的歷史線索外,對於文中的場景和情境不可作真,莫要斷章取義,認假作真,認為這就是歷史,這就是教門,本文僅做參考,具體歷史事實還請諮詢各門宦掌事者。如能半信半疑,一笑了之,則在淵方安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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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王爺聽下人彙報,隨即示意下去,正起身間,看門外進來一個氣象華貴的大阿卡。馬哈茂德一看,正是白日來他店裡的東闊爾寺的大管家。「啊,大管家,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王爺迎道,一邊讓到西北首坐下,原來這蒙古帳房裡西北首是尊位,供著佛像,下面只有僧人能坐。大管家一看馬哈茂德在此,有些詫異,再看馬哈茂德身邊的纏頭回回老者,心中咯噔一下。慌忙起來合十行禮,堅持要把華哲木讓到他的座位上,無論如何,決意不肯再坐,華哲木只好坐在西北首。王爺和馬哈茂德一眾皆奇怪。管家阿卡說:「這裡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坦言說了。實不相瞞,小僧這次來王爺府上是佛菩薩的指引。」
王爺合十念佛,靜待管家阿卡的話。
「這些天我們的佛爺病了,奇怪的病,飯也吃得下,睡也睡得著,只是說不出話,藥學院的阿卡們看了都不見效。」管家阿卡說。
「哦,怪不得管家老爺今天來小店裡抓藥。」馬哈茂德說。
「正是,我匆忙回去給佛爺配藥。佛爺突然給我在紙上寫:白帽子、三十三個玉珠、青海西北這些字,然後給我比劃。我大概明白了什麼意思:他下午坐禪的時候聽見有個聲音告訴他,葯在一個白帽子老人的手裡,佛爺問,是什麼葯?說是三十三顆潔白無瑕的玉珠。佛爺問他在什麼地方,這個聲音說是在青海西北方。此後再沒話了。於是我就順著西北方走,我想三十三顆玉珠子,一般人家哪有這稀罕寶貝,就想著王爺府上了。一進來就看到了這位白帽子的老人,唐突無禮之處還望恕罪。」
馬哈茂德附耳翻說給華哲木,華哲木笑了。從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串泰斯比哈,正是潔白無瑕的三十三顆和田玉。眾人一看都驚呆了。管家阿卡慌忙合十行禮。
王爺哈哈大笑。「原來是天意啊。華哲要找東闊爾佛爺,東闊爾佛爺也在找華哲啊。這是騰格里安排的機緣啊。」
說話間,哈比布宰的羊肉熱騰騰上來,王爺讓客,賓主歡愉,說了些個家常的話,青海與西域的風物各般。當晚夜宿王爺帳上。
這東闊爾寺在丹噶爾廳湟水南的山谷里,距阿哈掉纏頭庄足有五十里路程。前面東闊爾管家帶路,後面是索諾木達希台吉和華哲木、馬哈茂德一行。遠處清流一脈,河邊幾人合抱不住的青楊鬱鬱蔥蔥,綠樹間金瓦閃耀,正是東闊爾寺。待得一行人馬到山門前,早有法螺吹起,聲勢震天,管家阿卡並不進寺,卻往寺後行去,走到一處別院見有一眾僧人列班歡迎。原來這佛爺並不住在寺中,寺外別有一個官邸居住的。華哲木一行進府邸,見廊下一位年輕的佛爺跏趺而坐,正是東闊爾佛爺。見華哲木進來,怔怔打量著,侍者將他扶起,東闊爾佛爺示意請到屋裡,東闊爾佛爺將華哲木和王爺讓在上座,一再合十禮讓。
華哲木指著自己的嘴巴道:」您這裡不是病,是您日夜參究佛法,這裡太乾渴了。」華哲木說著指著自己的心。東闊爾佛爺點頭,示意醫治。「葯還在您自己身上,不過需要我這裡的一個引子。」華哲木說著從衣襟里拿出那串泰斯比哈。東闊爾佛爺雙眼圓睜。「只需要您念一句經就可以解開了。」華哲木說。華哲木轉身附耳對馬哈茂德說:「你把清真言翻給他念。」馬哈茂德吃驚:「這不妥吧?」「沒有不妥,你儘管翻說。」馬哈茂德這就把清真言翻成藏語說給東闊爾佛爺聽。「您照這個經念三十三遍吧。」說著把泰斯比哈遞給東闊爾佛爺。
說來也是真奇。東闊爾佛爺接住泰斯比哈,居然就開口照著馬哈茂德翻說的藏語清真言念了起來。眾人吃驚。統共念完三十三遍之後,東闊爾佛爺竟然說話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萬法畢竟空,法性獨一真。」原來馬哈茂德照藏語平實翻譯了清真言萬物非主唯有真主,而在東闊爾佛爺讀來,一一對應佛理,萬物非主者正是萬法皆空,唯有真主者,正是法性一真。這雖是佛經梵典上明白在冊的,然而不在身心上下過一番透徹功夫,畢竟是文字,東闊爾佛爺日夜參究以至於失語,今日得華哲一點,豁然洞明。也是極難得的因緣。
當下,東闊爾佛爺無比尊重華哲木。詢問華哲木景況。王爺就勢說了去見達賴大喇嘛的計劃。東闊爾佛爺滿口答應,當下就讓侍者拿來筆墨,開筆寫了一封給達賴喇嘛的信件。
佛法的領袖佛子的父親尊貴無上智慧如海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妙自在達賴喇嘛座下:
這是一位回回的聖人,他有高貴的出身閃光的智慧非凡的神通,目前他在葉爾羌的國土正在被不義的人佔領,他的百姓遭受失去父親的痛苦。他在安多有眾多的弟子,在他的弟子的陪伴下,他醫治好了我的病。現在只有噶爾丹汗的力量能夠幫助他重新回到他的國家。希望尊貴的您能夠命令您的學生噶爾丹汗去幫助他,以拯救他的國家和百姓。
頂禮!
祝吉祥!
東闊爾·多吉加措
索諾木達希王爺說道:「佛爺,要不要再去聯名阿家佛爺呢?」
「這個好辦。」說著東闊爾佛爺又給阿家佛爺寫了一封簡短的信。將這兩封信親自雙手呈送給華哲木。
東闊爾佛爺堅持要華哲木留在府邸多住幾日。馬哈茂德說華哲早一日去拉薩就早一日回國,還是趕路為好。東闊爾佛爺不再堅持。命令管家拿來黃金、鹿茸、蟲草,又把自己的一匹神駿的坐騎相贈。華哲木言:「我一個修行人,要此黃白物何用?」馬哈茂德接言:「這也是佛爺的一片情誼,此去西藏山高路遠,雖說托靠胡大,但一路上免不得還要人事。您就收下吧。」王爺也說:「正是這個道理。」說著侍者哈比布接下了這些。東闊爾佛爺一直相送到五里外方才駐足,與華哲木依依惜別。
湟中魯沙爾鎮是一座宗教城市,全鎮的中心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聖地塔爾寺。整個鎮子的商業都有賴於這座寺院,依山門一條通往西寧的路上兩邊凈是商鋪。打本朝起,就有回民經商到此,慢慢形成一個聚落。這回民,最是能做生意。寺院里吃的用的回民照單全做,只是不做那佛像生意。大到把漢地的茶鹽綢瓷賣給寺院阿卡,又把寺院的牛羊皮毛賣到漢地,小到連那抄經的紙墨、阿卡的袈裟,寺院的飲食都由回民倒賣。寺院離開這經商的回民倒是不行的。
這一天,商鋪兩邊的道上,一個挑菜的老者吱呀吱呀扁擔一閃一閃地往塔爾寺山門走去。
「哎,菜爸。又要給阿卡送菜去嗎?」沿街賣珊瑚瑪瑙的胡賽問道。
「阿來啊,我先把菜送去,閑了再來喧。」送菜的老頭隨口回道。
送菜老頭扭身走了。
「這個菜爸不容易啊,一個人沒兒沒女的,這麼大歲數了,還得給阿卡們送菜。」胡賽和身邊的人聊道。
「這是哪裡的人?阿門姓個蔡?」身邊的一個皮毛商人問道。
「聽說是個老陝兒,姓啥也不知道,常年賣菜,就喊哈了個菜爸。」胡賽說。
「哦,這個話嘛。我看老漢身體攢勁地很呢。」皮毛商人說。
「哎,說起這個,我倒是給你說個。這個人可不簡單,有點貢外(原意力量,蘇菲里意為功修的成效)哩。有一次我打西寧上來在南川里把他遇見了,他在南川里收菜呢。倆人喧了個話,我就先打馬走了,我說你慢慢來。結果我魯沙爾鋪子里到了的時候,他在鋪子對面賣菜著。我以為眼睛花了,過去一看,正是他。他看了一下笑著說,你的馬快還是我的步步腳快啊?我心下出奇,從此留意這個人。你晚夕里塔爾寺門口的東山頂上你往魯沙爾看,他的那個茅棚里燈火比塔爾寺大經堂里還亮,你跟前去了,黑漆抹黑的連個燈的渣渣都沒有。塔爾寺的阿家佛爺好幾次看見了,阿卡們看去了,到跟前黑成一片。」胡賽說。
「怕是胡大的一位卧里吧。」皮毛商人說。
「這個再說不上。反正阿家佛爺那一晚夕就給阿卡們說,你們眼睛花了,啥都沒有,不要大驚小怪。但是阿家佛爺對這個菜爸尊重的很。」
從阿哈掉出來,出得湟水峽谷往西寧方向不遠,往南有個山口,進這個川能直達塔爾寺。路上一行人逶迤往塔爾寺前行。正是華哲木一行,當先是馬哈茂德,身後華哲木和冶家二爺,最後面是侍者哈比布。在馬哈茂德府上等待華哲木的人都是公務纏身的人,早已離開,只有冶家二爺富貴閑人,一路為華哲木保駕。
「哎,馬老闆,你說他這個塔爾寺為啥能把一個鎮子給占哈?」冶家二爺打馬上來問。
「這個你冶家老哥見多識廣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哈哈。」馬哈茂德回道。
「這不是你和藏民蒙古人打的交道多嗎?我米拉溝就那麼點點大,正是癩蛤蟆坐井底。」
「冶家老哥,你謙虛了。老哥,你知道藏民信仰的啥教?「
「黃教唄。」
「但你知道為啥叫個黃教哩?」
「咦,這個你還把我問住了。」
「這個藏民啊,信仰的佛教派系也複雜,最多的叫黃教,還有啥紅教、白教的,這個黃教出現的時間最短,但是勢力最大,就因為他的老祖爺戴個黃帽子,所以明朝的皇上就喊他們是黃教。」
「哦,這麼來的嘛。難不成紅教是紅帽子,白教是白帽子嗎?」
「哈哈,差不多,只不過白教是穿的白袈裟。這個黃教的老祖爺你知道是哪裡人嗎?」
「這個誰知道啊。」
「哈哈,就是咱們西寧人啊。」
「哦?」
「黃教的老祖爺叫個宗喀巴,藏語里,宗喀就是西寧的意思,宗喀巴就是西寧人的意思。西寧的魯沙爾就是他的出生地,所以為了紀念他,這個地方後來修了個塔兒慢慢後來形成了寺廟,所以叫塔爾寺。」
「哎呀,馬老闆啊,你這個給蒙古人女婿白沒當啊。」
華哲木聽見也笑了。
「後來這裡就成了黃教的聖地了,信仰黃教的藏民一輩子就想著來這個地方磕個頭,所以這個地方是黃教的六大寺院之一。裡面佛爺多的很,最大的佛爺就是阿家佛爺。」馬哈茂德接著說。
「哈哈,倒成了藏民的滿克(麥加)了唄。」冶家二爺打趣。華哲木和哈比布又笑了。
「照你的說法是阿家佛爺之外還有佛爺哩嗎?」冶家二爺問。
「那還有哩,怨倒是塔爾寺太大了,你說要不大的話,能把整個川給佔了嗎?一個佛爺修一個府邸。阿家佛爺是最大的佛爺,也是塔爾寺的寺主,據說阿家佛爺是黃教的老祖爺宗喀巴的父親的轉世,所以地位高。」馬哈茂德說。
「哦,這個倒是神奇。」
說著,四人已經到了魯沙爾的西山口,山口間就望見了人煙稠密的魯沙爾鎮,不遠處的南山環抱里,金碧輝煌,櫛比鱗次的寺廟依山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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