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最牛的外交家，虎口之中為國家奪回萬里疆土

最新 01-26

曾紀澤像

曾紀澤（1839—1890），字劼剛，晚清著名外交家，他代表清政府和俄國簽訂的《中俄改訂條約》，是晚清少有的取得勝利的條約之一。該條約是對之前崇厚與沙皇俄國簽訂的《里瓦幾亞條約》的改訂，雖然伊犁西境霍爾果斯以西地區仍為沙俄強行割去，但收回了伊犁南境特克里斯河流域土地；取消了俄國人可到天津、漢口、西安等地進行經濟活動的條款等等。中法戰爭期間，他的主戰觀點富有遠見，但遭到朝廷當權派的否定。

文/高遠

洋務運動，前台最活躍的人物是李鴻章，但還有一個人物舉足輕重，洋務運動實始於他，他就是曾國藩。

曾國藩是一個複雜的歷史人物，單說他的思想，就有多面性，一方面他捍衛封建禮教，非常堅決，另一方面他又很開化，富有遠見。比如他就曾用「西學東漸第一人」容閎，建起了江南製造總局，採納容閎建議，派遣幼童留美學習,容閎由此稱讚他是「深刻和有遠見的治國之才」；他重用中國近代第一批科學家徐壽、華蘅芳、徐建寅等，翻譯了大批西方科學著作，等等。最有說服力的是他在教育子女方面，鼓勵他們學習西學，了解西方現代文明。他的這番遠見後來得到了回報，曾紀澤，這位晚清傑出的外交家，就是在他的悉心培養下成長起來的。

曾紀澤（1839—1890），曾國藩次子，曾國藩去世後，他承襲了父親的爵位。曾國藩生前，曾紀澤恪守父訓，沒有外出做官，而是隨侍曾國藩身邊，耳濡目染，既通國學，又對西學頗感興趣，進行了切實研究。1864年，偉烈亞力和李善蘭將《幾何原本》全書翻譯出來，曾國藩為之校刊，並囑26歲的曾紀澤以他的名義為書作序，曾紀澤在序文中客觀比較了歐洲數學和中國古代算術，指出歐洲數學的長處所在，得到了曾國藩和郭嵩燾的讚許，也說明了他對西學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為了更切實地了解西學，曾紀澤在35歲時，開始自學英文，出使歐洲後，他不僅能夠用英文交談，而且還能用英文作文做詩，常在扇面上一邊題中文詩，一邊題英文詩贈人，謂之「中西合璧詩扇」。此外，他還將他的英國朋友傅澧蘭的詩作《詠技藝》翻譯成了中文。

曾紀澤手書的「中西合璧扇」

曾紀澤35歲後開始學習英語，後來能用英語寫作，他常將自己的詩翻譯成英文，中文詩和英文詩一起題於扇面上送人。

曾紀澤並不是以能說幾句英語而自得炫耀之人，而是對「海國人士深思格物、實事求是之學」，進行了研究。出使回國後，他為艾約瑟翻譯的《西學述略》一書作序時，已經能夠闡明光學、熱學的理論，他還得出這樣的結論：西方人為兒童發矇而編寫的自然科學讀物，其重要性堪比《爾雅》等古籍，這在當時，是很了不起的見解。

曾紀澤在辦理「洋務」過程中，曾批評過以下三類人：一是「泥古流者」，二是「好名之士」，三是「視洋務為終南捷徑」、竭力鑽營的官僚，至少在思想認識上，他想與這三類人劃清界限，這在當時也是很了不起的。當然，曾紀澤為後人所稱許，還是他在外交上的事功。

1878年，曾紀澤擔任駐英、法公使，1880年又兼任駐俄公使，直到1886年離任回國。在此期間，他曾與英國議定洋葯稅厘並征條約，為清政府爭回每年增加煙稅白銀兩百多萬兩；他還主持訂造了後來北洋水師的主力艦之一致遠艦；他曾用英語著文《中國先睡後醒論》，指出外國的侵略足以喚醒中國人的安樂好夢，未來的中華民族必將覺醒，奮發圖強。

不過，曾紀澤在外交上最大的功績，還是他經過艱苦談判，與俄國簽訂《中俄改訂條約》，挽回了此前《里瓦幾亞條約》中中國喪失的部分權利和國土。1865年，阿古柏在新疆叛亂，得到俄國的支持，1871年，俄國趁機出兵佔領了新疆伊犁地區。1878年，左宗棠收復新疆，但是沙俄拒絕將伊犁地區歸還給中國。

清政府派崇厚為全權大臣，前往俄國談判，但是崇厚無能，於1879年擅自與俄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里瓦幾亞條約》。根據該條約，中國雖然收回了伊犁這座空城，但卻將伊犁西境霍爾果斯河以西地區和南境特克里斯河流域大片土地割讓給了俄國。同時中國還要付給俄國「代守」伊犁的軍費五百萬盧布；俄國商人在蒙古新疆貿易一律免稅；新開兩條直達天津和漢口的商路，稅率較海關減少三分之一；俄國在新疆各地派駐「領事」。等等。

新疆伊犁風光

照片拍攝於2012年6月，地點在伊犁州首府伊寧市周邊。伊犁這個風光美麗的地方曾在晚清時被沙皇侵佔，但經過左宗棠、曾紀澤等人的鬥爭和努力，中國重新收回了伊犁，並奪回了其他相關的權利。攝影：高遠

崇厚的喪權辱國行為，激起舉國嘩然，一致要求改約，清政府拒絕批准該條約，將崇厚革職拿辦，並於1880年派曾紀澤兼任出使俄國大臣，赴俄國進行談判，商議改約。這是一件從虎口奪食的差使，但曾紀澤並無畏懼。他認真分析了國際形勢，認為俄國攻克土耳其後，財力不逮，是不想再起戰事的，同時他還利用英俄矛盾，從倫敦了解到了俄國實際上想和平解決事情的內情，再加之當時左宗棠在新疆手握重兵，一旦開戰，中國也是有準備的。

曾紀澤赴俄前夕，曾收到總理衙門的一份密電，竟有妥協之意，但他堅持認為，保持國家領土完整，是無可退讓的原則問題。

談判過程中，對於俄國代表的種種刁難威脅，曾紀澤一一進行了回擊。比如俄國人認為曾紀澤只是二等公使，不是全權代表，是沒有資格改約的，曾紀澤如此回答：「使臣無論頭等二等，均無可以故違其國家之意而專擅自便者。訂約必候批准，自是天經地義。」

在交還伊犁問題上，曾紀澤堅持認為特克里斯河流域土地必須歸還中國，寸土不讓，俄方最終應允歸還。

在喀什葛爾劃界問題上，俄方堅持按照崇厚原議，把中國現管之蘇約克山口等地劃歸俄國，曾紀澤經過努力，取消了崇厚與俄方原定界址，保全了蘇約克山口等處領土。

在軍費償付方面，俄方堅持索要費用1200萬盧布，最終定為賠償900萬盧布。

在貿易方面，俄國商人在中國新疆各地貿易暫不收稅，在中國蒙古地區貿易照舊免稅，此外，准許俄國在今嘉峪關市和吐魯番增設領事等等。

從整體上來看，《中俄改訂條約》仍是一個不平等條約，但與之前的《里瓦幾亞條約》相比，中國在界務和商務方面爭回了部分主權，更重要的是，這些權利是從沙俄本已到手的利益中挽回的，的確如同虎口奪食，這也是中國近代歷史上少有的一次成功談判。曾紀澤的對手也對他表示了欽佩，俄方代表之一熱梅尼就曾說曾紀澤「熟悉世界政治」，並且面對俄國的示威無所畏懼。

《中俄改定條約》簽訂後，還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在設立界碑時，清政府居然沒有派人到現場監督，俄國趁機將界碑向中國境內推進了20公里，立在了霍爾果斯河以東、伊犁河南岸的察布查爾縣境內的特奇勒干山上。對此，清政府一直未予承認，由此形成了40多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區。

新疆霍爾果斯口岸

霍爾果斯口岸，位於中國新疆伊犁哈薩克族自治州霍爾果斯市的陸路口岸，與哈薩克共和國隔霍爾果斯河相望；是連霍公路的西端起點、歐亞大陸橋的重要節點，是新疆目前最大的口岸；是左宗棠、曾紀澤這些偉大的前輩經過艱苦的鬥爭，才保住這部分國土的。照片拍攝於2012年6月。攝影：李尋

新中國成立後，我國政府積極捍衛領土主權，在解決領土爭端問題上進行了不懈努力，1994年，中國和哈薩克兩國總理在阿拉木圖簽訂了協議，對歷史遺留的40多平方公里的爭議區重新進行了劃分，兩國以霍爾果斯河為界河，27.4平方公里區域劃歸中國。

今天在霍爾果斯口岸有一個著名的景點，名叫「18號界碑」，又名「恥辱碑」或「警示碑」，就是1881年沙皇俄國擅自立下的那一塊老界碑。該界碑原保存於霍城縣惠遠鎮前伊犁將軍府內，2002年移至霍爾果斯口岸，以作警示。

新疆霍爾果斯口岸處所立的警示碑——清代18號界碑

清末阿古柏在新疆叛亂之際，俄國趁機派兵進入伊犁地區，阿古柏叛亂平定後，清政府與沙俄談判，要求其撤出伊犁。 1879年，清政府談判代表崇厚擅自與俄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里瓦幾亞條約》。根據該條約，中國雖然收回了伊犁這座空城，但卻將伊犁西境霍爾果斯河以西地區和南境特克里斯河流域大片土地割讓給了俄國。 1880年，清政府再次派曾紀澤兼任出使俄國大臣，赴俄國進行談判，商議改約，曾紀澤經過艱苦談判，與俄國簽訂了《中俄改訂條約》，奪回了部分領土與權益。但在後來立界碑時，清政府卻沒有派人去監督，俄國人趁機將界碑向中國境內推進了20公里，立在了霍爾果斯河以東、伊犁河南岸的察布查爾縣境內的特奇勒干山上。對此，清政府一直未予承認，由此形成了40多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區。

新中國成立後，我國政府積極捍衛領土主權，在解決領土爭端問題上進行了不懈努力， 1994年，中國和哈薩克兩國總理在阿拉木圖簽訂了協議，對歷史遺留的40多平方公里的爭議區重新進行了劃分，兩國以霍爾果斯河為界河， 27.4平方公里區域劃歸中國。

今天在霍爾果斯口岸有一個著名的景點，名叫「18號界碑」，又名「恥辱碑」或「警示碑」，就是1881年俄國擅自立下的那一塊老界碑。該界碑原保存於霍城縣惠遠鎮前伊犁將軍府內， 2002年移至霍爾果斯口岸，以作警示。照片拍攝於2012年6月。攝影：李尋

曾紀澤在與俄國的談判中，取得了一定勝利，但在1883年到1884年因法國侵略越南而引起的中法交涉中，他卻處於孤立之中，最終失敗。

19世紀60年代，法國人佔領了越南南部，其戰略思想是再佔領越南北部，進而侵略中國。1880年到1885年，法國人通過兩次侵略戰爭，迫使越南成為其殖民地。

對於法國侵略中國的野心，曾紀澤很早就有察覺，並且上報了朝廷，但當時主持外交的李鴻章認為中國缺錢缺兵，不能與歐洲各國交戰，因而主張對法國妥協，犧牲越南。

對於李鴻章的妥協行為，曾紀澤並不認同，他的主張是積極備戰，堅決抵抗。他的這種強硬主張，引起了法國政府的不滿，他們不僅對曾紀澤發起攻擊，而且要求清政府撤換掉曾紀澤這個駐法公使。

曾紀澤主戰，除了愛國心之外，也是有他自己對形勢的判斷的。1884年，中法戰爭一觸即發之時，曾紀澤就在給陳俊臣的一封信里，做了以下分析：

「法越之事，雖強鄰蓄意已久，然實由吾華示弱太甚，醞釀而成。目前相持不下，日在危機；我誠危矣，彼亦未嘗不危。若我能堅持不讓之心，一戰不勝，則謀再戰；再戰不勝，則謀屢戰，此彼之所甚畏也。」

他很客觀地分析了法國的弱點，指出中國可以用持久戰的方法打敗法國侵略者。曾紀澤此言不虛，當時法國主張武力侵略越南的茹費理政權並不穩固，法國用於遠東的兵力也有限，在外交上法國也比較孤立。在此情況下，中國若能積極援助越南，做好戰爭準備，法國未必敢冒險。可惜的是，曾紀澤的正確主張並沒有得到清政府的認同，甚至曾紀澤的一些朋友也責怪他拿國家命運當賭注。

1884年四月，清政府派李鴻章在天津與法國簽訂了《中法會議簡明條款》，聲明只要法國不侵犯與越南北部相連的中國邊界，中國即從越南北部撤兵，並對法國與越南所有已定未定條約均不過問。

不過，在正式簽訂這個條約之前，清政府先把曾紀澤從法國公使這個職位上撤換了下來。在離開巴黎到倫敦之時，曾紀澤曾給九叔曾國荃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將侄調開乃訂此約，侄之志願雖未遂，侄之體面仍存，……此李相之見愛處也！」

是啊，李鴻章在這件事情上確實考慮得周全之極，他既調開了曾紀澤這個妨礙外交之人，又考慮到了維護曾紀澤的名聲和面子，不讓他來簽這個條約，但這樣的考慮周全又有什麼意義呢？對於曾紀澤來說，唯有悲憤而已。

事情果然不出曾紀澤所料，《中法會議簡明條款》不僅沒有帶來和平，反而加速了中法戰爭的爆發，法國軍艦很快就開到了福建馬尾軍港，福建水師全軍覆沒。清政府的退讓激起民憤輿論，清政府被迫宣布對法作戰，隨著馮子材和薛福成等人取得的一系列勝利，在法國巴黎引起了反對茹費理政府的示威，法國內閣倒台。這一切都證明當初曾紀澤主張抵抗的戰略思想是完全正確的，李鴻章的一味主和是失敗的。十年後面對日本，李鴻章又犯了幾乎同樣的錯誤，導致了甲午戰爭中中國的慘敗。

對法作戰，中國在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但清政府卻決定與法國快速達成停戰協議，重申《中法會議簡明條款》有效，李鴻章又與法國談判，簽訂了《會訂越南條約》，正式承認越南是法國的保護國。就這樣，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了。

自然，曾紀澤也失敗了。

回到北京以後，曾紀澤一直做著不大不小的京官，再無好的機會發揮自己的才幹，心意蕭索，於1890年去世，年僅51歲。

曾紀澤去世後葬於長沙望城縣雷鋒鎮，不過現在墓已經毀壞了，在湖南婁底市雙峰縣荷葉鎮富托村（舊屬湘鄉）有其父曾國藩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