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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天盲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01

昨天我去給眼睛動了一個手術,這個手術本來應該是上周四做的,當我和醫生約好了手術時間之後,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上周日我有香港馬拉松要跑。

我問醫生,手術之後三天能夠運動嗎?

醫生說,適當運動沒問題,不要碰到眼睛就行。

我說,跑馬拉松呢?

醫生看著我,彷彿我本來應該掛精神科誤掛了眼科一樣,他想了一會兒,說,你還是跑完了馬拉松下周四再來吧。

我開心地說了好幾聲謝謝,然後轉身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裡我才想起,我完全忘記了問醫生關於手術的一切:

這是個什麼手術,在什麼部位動手術,手術痛不痛,需不需要家屬陪伴,術後需要多久恢復……

我估計這個世界上很少有我這樣粗心大意、心臟大條的患者了。

02

我眼睛是老毛病了,斜視,看東西重影。怎麼說呢,就像《大話西遊》裡面至尊寶的視覺效果一樣,時輕時重,病情嚴重的時候,前方會出現一模一樣的兩個影像。

在這裡,謹向這兩年來坐過我車(尤其是副駕駛)的朋友,表示親切的慰問,你們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我是2015年下半年開始出現這個癥狀的,很多人把我眼睛的毛病歸結於跑步,說我跑多了所以把眼珠子跑壞了。

當然,我自己把原因歸結於戒煙,戒煙不到兩個月就出現了這個毛病。話雖如此,但是我依然沒有勇氣復吸。

為了這個眼睛,我來來回回到醫院保守治療過很多次,還是沒什麼效果,終於還是決定動手術。

昨天動手術的時候,我特地問了手術醫生,我這種病的病因是什麼。醫生說,他也說不準,他只能保證給我治好。

03

昨天一大早,我就到醫院去辦了住院手續,然後排隊等著進手術室。一個護士看著我,問我,你的家屬呢?

我說,需要家屬嗎?

護士說,等會兒做完了手術,兩隻眼睛都包著,沒有家屬陪伴,你自己怎麼回家?

我說,做完了手術就能回家?

護士說,你這人聽話,怎麼聽不到重點?

我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有點羞愧,趕緊打電話叫我媽來醫院,幫我照看著手機、錢包、羽絨服,我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手術室。

躺下之前的一瞬間,我看見隔壁手術台上的電腦顯示屏,一隻眼珠子血淋淋地在我面前晃悠,頓時就開始哆嗦。

我不怕痛,廈門馬拉松腳底破了這麼大一個洞,我還能4小時以內完賽。

但是眼珠子縫針,我確實沒這個心理承受能力,幾乎就要奪路而逃。

04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可能是我42年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段經歷,我這才從醫生的口中知道了手術的基本情況:就是眼球的一根肌肉有些鬆弛,需要在局部麻醉的情況下,把這根肌肉剪掉一截,調整到正常的狀態,然後縫合起來就可以了。

這段話對於醫學專業的朋友來說非常的輕描淡寫,但是對我來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你知道嗎。

道理我都懂,但是要在自己眼珠子上玩兒這種花活兒,真的是太嚇人了。

然後就麻醉,然後就把我左眼的眼皮扒拉開,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注射器往我的眼珠子戳過來打麻藥,然後又眼睜睜地看著剪刀、鉗子、鉤子在我眼球上搗鼓。

說實話,這手術確實一點都不痛,但是不痛不代表我沒有觸覺和聽覺,我真能感覺到剪刀在我眼球上劃拉,然後看著醫生像縫衣服一樣扯著線縫合傷口,時不時停下來喊助手「止血」。

然後我就看見幾根沾著血的棉簽從我眼前拿開,頓時想起了隔壁手術台上電視屏幕上那顆血眼珠子,整個人就開始猛烈哆嗦。

醫生很奇怪地問我,不痛啊,你抖什麼?

我很羞愧地說,我怕……

05

手術很快完成,恨鐵不成鋼的醫生把我兩隻眼睛都包上,一個護士扶著我走出手術室,用輪椅把我推回了病房——生平第一次坐輪椅,感覺還挺好。

我問護士,只做了一隻眼睛的手術,為什麼要包兩隻眼睛。她說,因為看東西的時候眼球會轉,是兩隻眼睛一起轉,為了防止右眼看東西的時候帶動左眼,撕裂左眼剛剛縫合的肌肉,所以乾脆兩隻一起包上。

香港馬拉松之前,石硯秀同學祝福我說,萬一我傷口感染導致腿部截肢,她就送我一輛競速輪椅(不一定是全新的)。現在看來,她的願望沒來得及實現,我的願望倒是提前實現了。

到了病房,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才發現醫生把我兩隻眼睛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連光感都沒有,頓時就開始抓瞎——我全家就我一個人會開車,怎麼回去?難不成真要去坐公交車,也不知道能不能免票……

想來想去,我還是制止了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打電話給我老大哥,請他找個車來接我。在這裡,除了感謝老大哥和前來接我的兄弟之外,還得感謝一下Siri,專供盲人使用的功能,實在是太棒了。

車很快就到,我媽笑嘻嘻地扶著我下樓,一邊走一邊嘲笑我,只提前半秒鐘告訴我前方是牆壁還是階梯,任由我戰戰兢兢地在地上趟著走。

懷疑不是親媽……

到了小區門口,我媽扶著我一步一步挪回家。終於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環境,從腳底的地磚觸感都能大約估算到自己走到了什麼位置,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

06

回到家裡,女兒看著我雙眼包著紗布的樣子,特別懂事乖巧地攙著我回到卧室在床上坐下,親切地問我,爸爸你的傷口痛不痛?

我一陣暖流湧上心頭,趕緊說,不痛,不痛。

然後女兒往床上一趴,說,既然不痛,那就來個盲人按摩……

我伸手去揍她,因為看不見,揍了個空。然後女兒就開始嘻嘻哈哈地幫我倒水、拿餅乾、拿水果(術前不讓進食,我都快餓死了),一邊忙活這些事兒,一邊摸著我的腦袋。

摸完了還笑,說,這是我認識你十多年來你最乖的一次。

接下來的十多個小時,女兒承擔了護理我的全部任務,幫我夾菜、拿東西、接電話、回微信、擠牙膏。打洗腳水,扶著我熟悉家裡的環境,拿我的手機拍我的小視頻發朋友圈,還跟我的朋友聊天,活活把人氣死。

更過分的時候,她還把吉他塞我手裡,讓我練習幾首曲子,說晚上拉我去地鐵站賣唱,看能不能掙點醫藥費回來。要不是我說眼珠子剛動完手術,唱高音容易把血管衝破,她還真準備實施這個計劃。

今天早上,女兒自告奮勇扶著我去醫院,拆開了右眼,只包上了左眼,差不多就是這種造型。

一天的盲人生活就此終結,看著明亮的世界,感覺真的太好了。

07

接下來總得總結一下盲人生活的感受——腦海里首先跳出來的一個詞,就是恐懼。

真的是恐懼,雖然我明知道自己的眼睛第二天就能看見,但是突然之間失去了視覺之後對於周遭事物的恐懼感,真的是撲面而來。

醫院是離我家最近的一個三甲醫院,去過無數次;醫院到我家的路,是我平常跑步的線路,熟悉到什麼程度呢,地面哪些地板磚是鬆動的我都記得;家裡的環境更不用說了,連我的哪本書放在哪裡我都能說個八九不離十。但是即便是在這樣熟悉的環境里,我還是覺得恐懼,因為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會遇到什麼,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路況,而是方向感。路況不明白,可以用腳趟著走,也能用手去觸摸牆壁判斷周圍的環境,但是方向感是最致命的東西,轉了幾個彎之後,我就徹底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哪個方向,就在自家卧室的門框上,都把頭碰得一聲大響。

盲道真的是個好玩意兒,腳底下凹凸不平的感覺,真的是指路的一盞明燈,長條的凸起是繼續前進,圓形的凸點是轉彎。誰特么佔據了盲道,我祝他三天之內生痔瘡。

家裡有個盲人,家人真的要付出很多的精力來照顧,真心不知道那些孤寡的盲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幸虧我只盲了一天,如果真的就此盲了,接下來的生活,可能不知道怎麼辦了。

順便說一句,左眼還包著紗布,這篇作文是右眼一隻眼睛看著寫的,若有錯別字,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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