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學書法：「非是要字好」

很多書友在學習交流中，往往就是一句話：「別和我談那麼多，你就告訴我這個字怎麼寫、怎麼寫得好看就可以了……」在我看來，這話可以理解，但也很遺憾。這並非求書法，而只是求寫字而已。出發點有別，此去便分道千里了。

古人可不一定都是這麼認為的。例如中國心學大家王陽明就悟到一個道理：「非是要字好」。

世人皆知，「知行合一」是王陽明的一個重要思想，既不求字好又寫得一手士大夫字，他如何做到矛盾與統一？王陽明在《傳習錄》里的一段話，闡明了他對如何學習書法這個問題之悟：

吾始學書，對模古帖，止得字形。後舉筆不輕落紙，凝思靜慮，擬形於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後讀明道先生書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既非要字好，又何學也？乃知古人隨時隨事只在心上學，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

「明道先生」即北宋大儒程顥，他的思想是象山心學之源。王陽明讀到他的這段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程顥看來，書法不是一種技巧，而是一種心法，這種心法同時也是做學問的根本。王陽明非常感慨，於是百尺樓台更進一步說道：「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

問題來了，何謂「此心精明」？在前半句：「隨時隨事只在心上學」。

我換用現代人的話來說：只有沉浸式的學習才能成功。或者套用佛家的話，只有整個身心與書法打成一片才可以學到。

一般人學習，有通病：一是只接受填鴨式的教育，這是教育制度造成的慣性。只會被動式的接受，接受別人的灌輸，不善於自己思考和行動；二是只求表相，不求內在規則。耽於書法外在之美，一葉障目，自以為就是書法。因此，王陽明所提出的「心上學」，是很難理解接受的。孫過庭所謂：「徒羨成功之美，不問所致之由。」千百年來亦然。

▲王陽明《銅陵觀鐵船歌》（局部）

此外，王陽明所謂「精明」，也非現代人所理解的聰明、精於算計，而是明了自心所求而日求修持精進。

提升到「心上學」的高度，書法在王陽明這裡，顯然已經破了「我執」，吾家南宗老師說：

書法概念，在王陽明、董其昌後，已經重新定義了。

不再是文學藝術類。

書法是道學佛學禪學：開眼開腦的功夫。

王陽明不也說過嗎：「物理不外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非物理矣。」

這些講書法的話，道理都是相通的。學習書法，我們何妨放開偏執，解放自己的思想，不再孜孜只求於一技一術，而真正與我們的生活融為一體，打開書法的另一番天地呢？

切記：心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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