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溪辛女村，你這遠古的表情

瀘溪數紗

「辛女村」一角

湖南瀘溪，在我心中是一塊神奇的土地。

兒時，聽巴代雄吟唱古歌，常常提到一個叫瀘溪峒的地方，苗寨仙娘拜神請師傅的時候，也敘說她的師傅居住在瀘溪峒的大水井裡，因此，這個地方在我幼時的印象中，充滿著傳奇色彩。參加工作以後，因為寫作，我參加了幾次沅水採風活動，來到瀘溪，還有那個叫辛女村的古苗寨。

去年10月，應侯自佳老師的盛情之約，又去了一次辛女村。

辛女村坐落在沅水岸邊，寨子前面有一口小水塘，水塘邊是一株古柏，雖然歷經歲月滄桑的樹榦像風雨洗刷過的石頭一樣堅硬而斑駁陸離，卻依然枝繁葉茂，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年輪了，我給古樹拍照，發到朋友圈，網友們評論說，看來這個村莊有些年紀了，這樣鬱鬱蔥蔥的古柏，一定承載著古老而深厚的歷史文化！此古樹根大哩。沿著一道田坎繼續往前走的時候，果然見到一座古庵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座古庵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廟宇，庵堂里供奉的主神不是釋迦牟尼和觀世音，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子，佛爺和觀音、十八羅漢等則是分別供奉於女子的左右兩邊。侯自佳老師告訴我們說，這是辛女庵，供奉於神壇正中間的女子就是辛女。辛女庵前寬敞的土坪是跳香坪，每逢金秋十月之時，聚居於附近田園農舍的苗家人帶著祭品，紛紛趕來跳香祭祀，祈求辛女保佑人口平安，六畜興旺，五穀有成。侯自佳老師說，辛女村背倚的盤瓠山上有個盤瓠洞，洞里居住著從天上下凡的神犬盤瓠，帝嚳之時，中原華夏不斷遭到犬戎國吳將軍的屠戮，為此，高辛帝派人貼出皇榜，許下諾言：有取得吳將軍頭顱者，不僅封侯，賜予金銀良田，還把小女配之為妻。盤瓠聞訊後，從洞里拱出來，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英俊青年，趕往京城揭了皇榜，五天後，盤瓠拎著吳將軍的人頭呈送高辛帝領賞，高辛帝很高興，給盤瓠開了慶功會，賞與高官厚祿，可是盤瓠什麼都不要，只把辛女帶回南蠻崇山故園，生下六男六女，靠刀耕火種繁衍生息。蠻荒野嶺從此熱鬧起來，可是好景不長，犬戎國吳將軍的後裔重整旗鼓，復仇者趕到南蠻崇山偷襲刺殺盤瓠，並把盤瓠的屍首拋入沅水，辛女聞訊後，悲痛欲絕，化為辛女岩，站在沅水岸邊日日等待著丈夫的英魂歸來······因此，這辛女村附近山山水水裡留下了狗岩山(盤瓠山)、拋屍潭、辛女岩、辛女灘、盤瓠洞等等山水風物。辛女村裡都是盤瓠的後人，他們為紀念辛女和盤瓠，建了這座辛女庵，香火祭祀，以示不忘祖宗恩德，也祈求辛女和盤瓠保佑他們的後代發達興旺，像大柏樹一樣萬古長青。

歷史上苗族是個遷徙不斷的民族，又是一個擁有豐富多彩的神話傳說故事的民族。站在辛女庵前，望滔滔沅水，思緒萬千，這是為什麼呢？我想，這和苗族的三觀有關係，苗族的三觀秩序是宇宙觀至世界觀至人生觀，這三觀的邏輯告訴苗族先民們一個博大的智慧，即一個民族最不能貧乏的也是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知識與把控了解萬事萬物之源的能力，一個民族可以作出重大犧牲去忍受戰爭的殘酷、物質的匱乏，但最不可沒有精神上的夢想、心靈上的自由，也就是認識宇宙與世界的知識。正是這個偉大的啟示，苗族先祖們創造了浩如煙海的苗族古歌和美麗如繁星的神話傳說，辛女盤瓠的神話傳說就是其中的一個。

在辛女村，除了辛女庵之外，在村南的辛女岩頂上有一座辛女祠和一座盤瓠廟。盤瓠廟坐落在帝女灣斜坡上，路已經沖壞，雜草叢生，尚有半截山道前往。我們到達盤瓠廟的時候是下午，陽光照在山坡上，像灑了滿地的黃金。盤瓠廟裡既有盤瓠雕像也有辛女塑像，慈眉善目美麗無比的辛女兒女繞膝，胳膊上胸口前都是孩子，彷彿與辛女祠里的辛女對應一般，盤瓠廟前面的山崖上，栽著幾株石榴樹，看起來也有一把年紀了，枝椏上掛著新鮮的石榴果實，有的還咧開嘴笑，露出了滿嘴的石榴籽像透明的紫水晶。石榴象徵多子多福，周邊寨子里的人家如果沒有孩子，就到這裡來敬貢盤瓠辛女，祈求保佑他們生育子孫如蝦子繁衍，像石榴一樣多子多福。

辛女村文物博物館設在辛女村中央，由一個新建的磚砌平房改裝而成，一個村級博物館，可能無法做到名實相符吧？可是當我看著村民侯自保把從各家搜集到的文物陳列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還是深深震撼了，忍不住睜大眼睛張大了嘴。我不懂文物，但是望著眼前的一件件雕工精巧的木雕窗花，細緻的刺繡，憨態可掬的陶制娃娃，桐油燈盞，青花瓷器，以及功夫精細得叫不出名的文物擺件，盤子等等，叫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或許，這些文物代表的不光是藝術的展現，它們還代表了一個個不同的時代。從它們的表情中，你也可以觸摸到唐朝的繁華，宋代的精湛，還可以讀到更遠古時期的生命信息。那一綹綹清晰的脈絡，帶著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文化孑遺呢！辛女村的古庵古祠，傳說和習俗，都是活化石，在巴代雄的唱辭里對著我們呼喊，在生命輪迴的路上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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