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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沒:醉龍記

相傳五代後梁覆滅時,宮中逃出林、王兩位太醫。兩人行至蘇州,在太湖深處隱居。這二人憑著精妙醫術安家立業,治病救人,頗具人望。一日,林、王兩家率眾鄉人在後山墾荒,聽得地下轟隆作響,竟掘出一道山泉。泉中炫麗異常,眾人紛紛去撈,撈出大把五彩繽紛的竹米。兩家人就用這五色竹米,種下了滿山竹林,以泉水為界,山左為林姓,山右歸王家。

說來也怪,每每春夏之交,山中清香異常,數里不絕。這林中竹子長成之後,刀砍不斷,斧削不折,時人皆奇之。有自稱能人異士者,說此山好風水。從此,兩家祖墳便設在山上。

多少年過去,話說到了大宋景佑年間,林、王兩家已繁衍數代,成為旺族。兩家的長房公子年齡彷彿,且皆十分聰慧,二十齣頭就雙雙中了鄉試。闔家十分歡喜,大宴鄉里,卻不成想王員外酒後落水,竟然一病不起,吃了幾服藥也不見好轉。冬去春來,卻已是會試之年。這一天,眼看趕考之期日益迫近,王運王公子悶悶不樂。獨自一人上山向先祖祈福。

王運磕頭禱告完畢,忽聽得泉聲有異。欠身去看,那泉水竟然從下往上倒流過來。王運順著泉水下山,在半山中看到二人對坐,似乎生了爭執。一人正是自己的結拜兄弟,林家的大公子林之遠,另一個卻是個不相識的白髮老翁,正將手臂插在泉水中,忽然拔出來,山泉隨即流淌如常。林之遠說:「家學裡的先生教過我,反常即妖,你這是旁門左道的本領,我絕不聽你的。」

那老翁將大袖反覆揮舞,山中一時明,一時暗,一時雲,一時雨,看得王運目瞪口呆。可無論老翁如何演示各種神通,林之遠始終不為所動。

王運見這老翁仙風道骨,倒覺得十分欽佩,趕忙上前拜倒:「老神仙受我一拜。」那老翁倒也安然受之,說:「相識即是有緣,不必多禮。」王運說:「老神仙法術通神,家父病重,請救得一救。」林之遠正要阻止,那老翁說:「好說好說,只是有一件難事,貧道我要借你這竹林一用。」王運心念老父,哪有心思顧及其他,當即滿口答應下來,領著老道回到家中。

這老翁自稱姓歸,說是四處仙游的道士。說也奇怪,這歸老道自打進了王家大院,王員外的氣色倒似真好了許多,可老道偶爾離了院子出去走走,王員外便又病情沉重如常,因此,府中上下對老道待若上賓,不敢對他稍有拂逆,生怕他一走了之。又有一次,歸老道說:「員外起床走走。」王員外說:「卧床數月,怕是不能。」歸老道說:「能,員外您心裡覺得能,就一定能的。」王員外一掙扎,竟然真下地了。從此遠近鄉人皆奉其為神仙。

歸老道本事不小,胃口也極大,開口便說,要治好王員外的病,必須三千斤稻米。這一年正值中原大旱,無數災民湧入江南。林、王兩家原本囤積餘糧,想用來救濟災民。王運病急亂投醫,將自己家囤積的糧食全部給了歸老道,又花了重金購糧,才補齊這三千斤之數。而林家不信歸老道所謂的神通法術,林之遠更帶頭斥歸老道為妖邪一路,堅決不肯相助,林、王兩家遂生嫌隙。林員外聽從愛子之言,開倉放糧,將倉中所余悉數用來賑災,救人無數。

那老道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寶,將三千斤糧食一夜間盡數釀成酒,卻僅僅有一小壺。眾人跟隨老道上山,歸老道在王家的竹林中打開酒塞,眾人皆醉倒,只有林之遠無事。老道笑道:「好小子,好小子。」說罷,自飲一口,又向一顆竹子澆上一滴,彷彿在與那竹子共飲。不出一刻鐘,滿山竹林枯萎了一半。可任那王運如何央求,林家堅決不許老道動自家的竹林,王林二人從此不睦。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趕考出發前一晚,林之遠熟睡之中,耳邊鶯歌燕語,起身一看,竟然是一個妙齡少婦,喝的酩酊大醉。這少婦衣冠不整,腳步踉蹌,口中只喚著夫君。看著美人醉舞,林之遠雖然心猿意馬,卻始終以禮相待。那女子忽然擁向林之遠懷中,林之遠急忙後退。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哪還有什麼美人?猛然驚醒。原來卻是一夢。

第二天,王、林二人各自赴京趕考,歸老道也跟隨那王運。臨行前,王員外已能下地如常,王運心下大安,那老道又說要以種種神通法術,遁地隱形,相助王運金榜題名。王運自以為得遇高人,喜不自勝,路上對歸老道百依百順,一路無話。

到了東京汴梁,陰雨連綿,那歸老道卻忽然不見了身影。王運急的火燒眉毛,卻往哪裡尋他?整日茶不思飯不想,一來二去,竟得了癔症。會試大比,幾場下來,更是魂不守舍。說來也巧,本科最後一場,二人在貢院中竟也是比鄰而居。一眾學子正奮筆疾書時,忽然雷鳴電閃,大雨滂沱。窗門屋瓦盡數掀起,不少學子的考卷都被淋濕,林之遠卻絲毫沒受到影響,走出考場,看見王運一陣怒,一陣笑,逢人便問:「看到我的老神仙了嗎?」

林之遠不由得一陣唏噓,正感慨間。看到雨水沖刷下來的一個小烏龜,被一位白衣公子抓在手中。這位公子英俊瀟洒,十分面善,主動上前來邀請林之遠登船飲酒。林之遠生性洒脫,也不疑有他,跟在後面,走到汴水邊便上了一艘烏篷小船,那船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船越行越快,一陣雲山霧罩,忽而天朗氣清。林之遠抬頭一看,竟然已經至蘇州老家。身邊的公子笑道:「林公子宅心仁厚,小王不勝感激。」說罷深深一拜。

林之遠不解其意,連忙詢問。原來自家後山竹林底下,本是一灘活水。這水脈與太湖相通,正是太湖龍王的棲居之所,這公子便是太湖龍王,而那歸老道原來是龍宮裡主事的老烏龜,因調戲王妃被趕出太湖水域。老龜心懷怨恨,化成人形圖謀報復。這老龜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天宮釀酒的秘方,竟釀出了仙酒,壞了竹林的水脈,醉倒了龍宮裡的眾人,擒了龍王。至於王員外落水,也本是他所為,王員外本就沒什麼病,原就是這老龜用幻術作怪,意圖接近林王兩家。幸虧林之遠自幼一身正氣,不信外道邪說,更不為幻術所動。才沒讓那老龜動了自己家的那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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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此,闔宮之中,唯獨龍王妃沒有被完全醉倒,得以倖免。當晚躲到林家。龍王妃醒酒之後,一路尾隨王運和老道。在汴梁救出了自己的夫君。

白衣公子話畢,哈哈一笑,將手中的烏龜向天一揚,頓時甩得無影無蹤。船中又走出一人,朝林之遠盈盈下拜,正是那晚在林之遠房中過夜的女子。眼看著船行到了林家的魚塘附近,龍王夫婦齊聲長嘯,水中的魚、鱉、蝦、蟹不計其數的跳上岸來。那龍王笑道:「一來酬謝救命之恩,二來感念公子樂善好施之德。些許薄禮,不成敬意。」林之遠被一股輕飄飄的力道送上了岸,回頭再看,哪裡還有人影。只見庄中的漁戶個個滿載而歸,見到自己歸來,又驚又喜。此後林家世代官宦,躋身書香門第。當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災厲不起,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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