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的秘密
說起舅父塗利清，在西港可以說是老幼皆知，他已逝去了二十幾個春秋，但在上了年齡的人們心中個個印象深刻。
舅父是民國政府的一個小吏，私塾教書匠出身，因有些真材實學被民國修水縣政府提撥，曾任杭口鄉公所鄉長等職，在職其間正值國家多事之秋，抗日、內戰烽火狼煙不息。
舅父詩文功底深厚，處世為人謙和，以辦事認真，持家勤儉而著稱。舅父兄妹有仨，舅父居長，二舅先炎，三舅先階，我母親桂蘭最小，也是家族三代中唯一的女孩。
舅父十八歲那年就已當家，儘管風華正茂，官運享通，家業興旺，但為人謙遜，從不擺架子，也不鋪張浪費。一個不捨得吃、不捨得穿的舊時代強人，卻換來三十年牢獄之災。
舅父是一個時代的潮兒，經歷人生沉浮坎坷，儘管離開了多年，但其風範卻永留人世。舅父的一些秘密卻不被人知曉，我作為舅父的寵甥，一些事獨得其信賴。
我曾是舅父心中衣缽傳人，但由於生不逢時不能將其繼承，現也到了知天命年齡，現提筆將舅父生平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公開於眾，也是對舅父的一種懷念。
舅父塗利清
舅父在西港曾是一個風騷文人，寫與說眾人悅服，但他卻不會認秤，當我將這秘密說出來，大家一定不會相信，怎麼可能？塗利清不認得秤？！
的確，舅父不會認秤，這事要從我和舅舅做豆腐生意說起，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舅父獲赦提前出獄。其時，農村土地早已實行聯產承包，祖國大地處處都是一派新氣象。
年過花甲且身體健康的舅父又如枯木逢春，被時代禁錮多年的生財思維再一次激活，通過舅父與我父親的合商，決定去曾是舅父避難時的銅鼓縣港口鄉塗家壩做油豆腐作坊生意。
那時的塗家壩正處於林業開放期，去林區打工者有浙江、湖南及本省人員，一天工資2、3元，但在當時是非常高的待遇了。林區原住居民只要請幾個人把責任山上的杉樹砍下來再順水放去林站就是一沓沓鈔票，山區有錢了，但物資貧乏，敢為人先的舅父此時與我們一道徒步幾十公里，肩扛著原料，前往塗家壩做起了豆腐作坊生意。
舅父和我們首先是從豆腐、麻花、油條等人們所需的食品做起。林區的大人、老人、小孩及外地來的民工只要看到舅父的擔子，一個個喜笑顏開，大家都圍著擔子雀躍起來。
儘管山路崎嶇，舅父卻是樂此不彼，一擔貨很快銷售而空。返回的路上舅父哼著小調，步履匆匆，所有的疲憊都拋之腦後。後來根據人們所需，舅父又再加點香煙、花生、瓜子之類的商品，一連三年，雖然利潤不是很高，空間不是很大，但給我們兩家增收不少。
後來，舅父在家做了磚房，走出了貧困，我們兄弟仨也從此賺到了討老婆的錢，告別了單身。
有一次舅父賣貨歸來，疲勞的坐下休息，一向雷厲風行的舅父叫我：「奠華，過來稱一下這袋裡的豆子幾斤，看上當沒有？」正在忙的我不經意地說一聲：「秤就在案板上，你秤一下，我正忙呢。」一臉無奈的舅父站起來小聲地說：「我不認得秤。」
我覺好奇，舅父怎麼說也是一個文化人，這秤怎能不認識？此時的舅父苦笑的告訴我，過去讀書只是「四書」「五經」「八股」之類，先生是不教數學的，這稱什麼半斤八兩，與新秤十兩一斤又要什麼一是一二五的換算，實在是扯不清。
我又隨便問他一句，你與別人做生意要用秤那你怎麼辦？舅父說：我不參與。當難推脫時就擺出一副大方的樣子：你秤吧，我相信你，你不會虧待我的。
這一說，舅父真的沒虧過，一是人家見舅父如此信任，憑心感動不去虧他；二是舅父乃是一方名流，也不敢去虧他。更有可笑的是別人認為舅父不可能不認得秤，自然也就不敢去缺斤少兩了。
就這樣，滿腹經綸的舅父在這方面不知蒙蔽了多少次用秤的時候。這也是舅父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秘密，深怕別人笑話他。
知道舅父不為人知的秘密，不禁讓我想起一個類似的笑話。西港馬祖湖過去一個叫梁任遠的私塾教書先生，他育人無數，也是一個不認得秤的飽學文人。
話說有一次一親戚給先生送來一隻大獻雞，非常精細的老先生為了記下別人的情誼，就拿出秤來秤一下雞有多重，可是秤來秤去，秤桿總是浮不起來，不禁埋怨說：「這祭鬼的雞怎麼這麼輕，一兩都沒有呢？」看到老先生再三的折騰，一晚輩走過去一看，原來先生把雞放在頭號上秤，頭號至少由十斤起步，二號才是有斤有兩。
如此秤法，不氣壞老先生才怪呢。不過我個人認為也許是舊時的文人墨客自持清高不願學罷了，真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啊。
古城舊夢出品
特約作者: 陳奠華
作者簡介: 陳奠華，生於1961年4月，江西修水縣西港鎮人，《古城舊夢》特約作者。初中輟學，現為個體工商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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