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問西東，這個「國家罪人」培養了9位兩彈一星功勛，2位諾貝爾獎得主！
愛你所愛，行你所行，
聽你所心，無問西東。
電影《無問西東》有沒有戳中你的淚點？
結尾，梅貽琦、錢鍾書、林徽音、王國維等大師係數亮相，每一個名字，每一張照片的背後，是整整一個時代的光榮與夢想。
而我想到了一個人，當時，也在西南聯大。
他的學生中有9位兩彈一星功勛：錢三強，錢偉長，王琻昌、王大衍、趙九章，彭桓武，陳芳允……
他還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和楊振寧的老師。
他教出過第一位當選美國科學院院士的中國人，林家翹，第一位當選美國工程院院士的中國人，戴振鐸。
他還破格聘用過一個初中生，那個人叫華羅庚。
他是中國物理學的泰斗，科學界的高山，
生前，卻被視為「國民黨特務」，被批鬥，關監獄，雙腿浮腫，小便失禁，精神幻聽，死後十年才沉冤得雪。
今天我想說說中國教育界神一般的存在——葉企孫
1
葉企孫，1898年生於上海的一戶書香門第。父親葉景沄曾同黃炎培一起赴日考察教育，歸國後，創辦新式學校——上海敬業中學。
葉企孫從小就是學霸，13歲不到就考入清華學堂，成為第一批學生。
他在清華干過兩件超級牛逼的事。
第一件，創辦了清華第一個學生團體---科學社。
科學社每兩周辦一次科學報告會，選題範圍很廣，如蘋果選種，無線電報之設備，測繪法……
他要求社員：不談宗教；不談政治；宗旨忌遠；議論忌商；切實求學；切實做事。
這一年，葉企孫才十七歲。
也就在差不多的時間，他發表了《中國算學史略》一文，探求數學在中國發展不起來的原因。
在少年時期，葉企孫就顯示了與眾不同的思考能力和使命感。
1918年，葉企孫從清華畢業，前往美國。他先是在芝加哥大學，直接插班讀物理系三年級，2年後拿到學位，又轉入哈佛大學研究院繼續深造。
葉企孫的第一個研究工作就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他與兩位同事，合作用x 射線短波極限法（SWL 法）測定普朗克常數h。自從19 1 5 年Duane 一Hunt定律發現後，許多科學家用SWL法測定了h，葉企孫他們的測量值是最精確的，被國際物理學界沿用了十六年之久。
中國人的名字第一次被載入現代自然科學的史冊。
2
如果葉企孫留在美國，可能是另一個李政道、楊振寧。
但是他回國了。一方面，是父親的期盼，另一方面，是他心中始終在奔騰的信念——科學救國。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當時的中國，軍閥混亂，列強環伺，沒有學科傳統，沒有學術環境。
葉企孫決定做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
「有人懷疑中國民族不適宜研究科學，我覺得這些論調都沒有根據。中國在最近期內方明白研究科學的重要……惟有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去做學研究，五十年後再下斷語。」
他有這個信心和決心。
1925，他應聘到母校清華任職。
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創辦清華物理系。
最初，物理系師資力量匱乏，從一年級到三年級，所有的科目都由葉企孫一個人主講。
四年後，他再接再厲，又創辦了理學院，共有算學、物理、化學、生物、心理和地學6個系。
教學之餘，葉企孫四處籌措資金，建實驗室，買器材，X射線、無線電、光學和磁學研究室相繼成立，還花重金從居里夫人那裡買來了放射元素，鐳。
硬體有了，聘請一流學者成為頭等大事。
在他的力邀之下，熊慶來，吳有訓，薩本棟等一批開宗立派的學者來到了清華。
葉企孫給予他們很高的待遇。當時吳有訓只是個普通教授，但工資標準比葉企孫這個院長還高。
他還不拘一格降人才。
華羅庚只有初中學歷，是葉企孫力排眾議，聘請他到清華算學系任職，後又送他去劍橋大學深造。華羅庚說，「我一生得他愛護無盡」。
在他的努力下，清華從一個留美預備學校，逆襲到了理工科實力媲美劍橋、麻省理工的一流大學。
葉企孫（右三）與金岳霖（左三）薩本棟（左四）等教授合影
葉企孫一生無盡的愛護學生。
當時他一個人住在清華的北院七號。學生們經常到他家蹭飯，號稱「北院七號飯糰」，不少學生還在他家暫住過，其中就有錢學森和錢三強。
以歷史和語文滿分考進清華中文系的錢偉長，入學三天，決定棄文學理。
遭到極大的阻力。一方面是數理化三門加一起不足100分，另一方面是他的叔父錢穆希望他繼承衣缽。
是葉企孫，發現了錢偉長的理工科天賦，出面協調，讓他進了物理系。
正因為葉企孫的慧眼，中國後來才有了「力學之父」。
他在西南聯大教書時，又發現了天才少年李政道。他不僅允許李政道不用來上課，還推薦19歲的李政道破格去美國攻讀博士。
12年後，諾貝爾獎第一次載入中國人的名字。李政道不無感激的說，「他決定了我的命運。」
葉企孫出身清華，卻沒有派別之分。
1933年，他力主改革只面向清華學子的庚款留學，改為在全國高校招考。正因為他的舉措，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鐵道工程系的錢學森得到了公費留學的機會。葉企孫根據錢學森的學術特點，建議他去美國學航空工程，還讓他清華和杭州筧橋機場預習了一年。
葉企孫一生，培養出9位兩彈一星功勛，2位諾貝爾獲得者，50多位院士。
這份成績單，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
3
葉企孫是無黨派人士，他信仰科學，忠於國家。
他的得意門生熊大縝，決定放棄留德的機會，前往冀中抗日。
他百般不舍，還是送學生去了根據地。
熊大縝擔任呂繼操部隊的供給部部長。他運用專業知識，製造烈性炸藥、地雷、雷管……
至今還津津樂道電影《地雷戰》的國人也許並不知道，影片里各種機巧的地雷和威猛的炸藥，並不是農民兄弟拍腦袋發明的。
幕後英雄就是熊大縝和他的團隊。
葉企孫和熊大縝聯繫緊密，他留在天津租界，四處募集資金，為冀中購買軍用物資，醫藥、炸藥原料、無線電零件……還還派出物理系實驗員閻裕昌，前往根據地，解決了地雷遙控爆炸的難題。
這段冒險救國的經歷，本應成為一個男人最值得紀念的人生片段，卻為葉企孫的晚年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1939年，熊大縝被懷疑為國民黨特務，在沒有調查核實，沒有走法定程序的情況下，被「鋤奸隊」殺害。
原本是要槍決的，但熊大縝阻止了。他的最後一句話是請把珍貴的子彈留給打日本鬼子。於是，鋤奸隊員用石塊活活砸死了他。
一個本可以和楊振寧，李政道一樣，站在物理學之巔的科學家，一個天真熱情的愛國青年，一個毫無政治經驗的知識分子就這樣死了。
解放後，葉企孫一直在為熊大縝鳴冤，但他的申訴始終石沉大海。
不僅如此，1967年厄運降臨到葉企孫身上。
借著批鬥呂繼操將軍，熊大縝特務案被翻了出來。作為熊大縝老師的葉企孫受到牽連。
他被紅衛兵游斗、抄家，關進黑幫勞改隊，寫了一份又一份材料，交代自己的問題。
可是當專案組逼他揭發時任二機部副部長的錢三強時，他卻寫道：我對於錢三強的總的印象是他對工作是努力的，他的思想是比較進步的。
身心備受摧殘之下，葉企孫出現了幻聽，總認為紅衛兵的電台天天點名批判他，幻聽的癥狀一直伴隨到他生命的終結。
更黑暗的時刻來臨了。
葉企孫遭到了逮捕，罪名是涉嫌「國民黨C.C特務團」。
在監獄裡，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我是科學家，我是老實的，我不說假話。
關押了一年半後，葉企孫被釋放，卻無家可歸。
當時天很冷，他穿著破舊的棉褲棉襖，腳上趿拉著一雙老棉鞋，弓著背，在中關村街頭蹣跚躑躅。實在餓極了，就向小攤販討要一個小蘋果充饑。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糟老頭曾經是中科院院士，清華理學院創始人。
遇到自己的學生，他的反應是驚恐的。
錢三強回憶說，有一次看到老師，馬上跑上去打招呼，誰知先生一看到他來了，立刻低呼，你趕快離開我，趕快躲開，以後你見到我，也不要理我了。
他怕自己的罪人身份連累到學生。
直到1972年，有關方面宣布對葉企孫的CC特務問題查無實據，「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6月恢復教授待遇。
但此時，葉企孫已經一身是病，沒個人形，上身骨瘦如柴，兩腿粗腫僵直，腰弓成九十度。因為小便失禁，經常尿濕褲子和床被，他就連睡覺都是坐在藤椅上。
厄運當頭，
有人呼天搶地，
有人憤而自盡，
有人甘於墮落，
葉企孫的選擇是，沉默。
惟沉默是最高的蔑視。
他沒有向任何人講起過自己的悲慘。
他拒絕為隨時會造成腎臟壞死的前列腺肥大症做手術。
「人無須活太老……我一生想做的事，已經做完畢。」
1977年1月13日，葉企孫的生命走到盡頭，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葉企孫為數不多的影像
直到1987年，在他的學生、侄子和呂繼操將軍的努力下，他和熊大縝才終於沉冤得雪。
此時，距離他過世已經十年，熊大縝冤死已近五十年。
電影《無問西東》里有一個拷問：如果你提早知道結局，還會這麼選擇嗎？
我想葉企孫的回答是，會。
因為有一種人，他們天生帶有使命感，冒著別人不敢冒的風險，承擔別人不敢承擔的代價，去做一件事。不是因為他們測算過這件事能帶來富貴名利，而是出於自己的信仰和責任感，覺得應該去做。
葉企孫就是這樣的人，即便時代錯待了他。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請記住他，葉企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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