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奇遇記二：鄉村

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國的鄉村，屋子安裝有美國的水電煤氣等管子，有個中國廚子……

- ——林語堂

英國除了倫敦真的是哪兒都是個村。即便像伯明翰，曼城，愛丁堡這樣的大城市也很少有擎天高樓。沿街的商鋪大部分在六點前就關門，要是碰上周日這個連上帝都得休息的日子，商鋪就關得更早，公共交通都要等上一兩個小時。出國之前我一直以為外國人白天的生活五光十色，到了夜晚餐廳酒吧處處衣香鬢影。然而當我真正到了英國，才發現他們的生活比我們想像的要簡單得多。不習慣的人會覺得單調乏味，但是若你能靜心觀察、聆聽便會發現靜謐中的流光溢彩。

我的英國高中在一個叫做Cheltenham spa的小鎮，那是個中心區主街只需要20分鐘就可以逛完的地方，走在街上感覺每個人都相互認識。鎮雖小卻處處是公園和精緻的小店。這是個典型的中上層白人區，人們的日常生活無外乎上班，下班，回家。到了周末全家出動逛超市。偶爾會和朋友到小酒館裡來兩杯啤酒，玩一下Bingo遊戲。等春暖花開，家人朋友聚在一起，一邊享受著珍貴的日光一邊BBQ。在放假的日子，我總會到我的女舍監吉莉家住。她的小town house在鎮的邊緣。吉莉家小巧玲瓏的後院是她的驕傲。那兒種滿了玫瑰，薰衣草，百合，薄荷……在不用上學的日子裡，午餐後我都會和吉莉一起澆水施肥，修剪花草。吉莉說如果一個房子有著美麗的花園證明裡面住了個優雅的女主人，所以英國人都為自己的小花園暗自較勁。到了黃昏的時候，我和吉莉總喜歡登上三樓的主人房，倚在窗邊迎著微涼的清風，欣賞著屋後的小叢林和廣闊綠地，等著狐狸先生和太太帶著它們的孩子出來玩耍。那時的日子幸福得如此淡然且悠長。

i.山村

應該說，吉莉是真正開啟我對英國鄉村認知大門的人。有一個周末她和丈夫柯林帶我到一個叫Bibury的小村莊，那兒多年被評為世界50個最美的鄉村之一。Bibury 有著英國鄉村典型的石頭房子，別看這些房子大門窄門檐低卻被英國人視為珍寶，而且房子越老價格越高。家家戶戶的石牆上爬滿了爬山虎和玫瑰，清澈的河水從村前流過。我最喜歡就是站在村頭的石橋往下望，欣賞長長的綠色水草在溪流中舞蹈。由於這裡水質優良，所以有個極富盛名的鮭魚養殖場，在村裡的天鵝酒店就可以品嘗到肥美的魚肉。四年後，父母來參加我的大學畢業典禮時，我帶他們去了一次Bibury。一切都是昔日的模樣，在這古老的村裡時間彷彿被凝固了。

那次畢業旅遊，我還帶著父母去了一個叫做百老匯的山村。雖然名字如此，它卻跟音樂劇沒有什麼關係。讓人記憶最深刻的是，許多戶人家的院子前放了一籃籃雞蛋、蔬菜，旁邊豎著小木牌寫著「走地雞雞蛋1鎊1籃，有機蔬菜1鎊1捆」。木牌旁邊放著個小鐵盒好讓感興趣的路人自行付款。如此隨意的生意手法著實讓人開了眼界，似乎店主從不擔心會有不誠實的顧客。村民們沒有太多心思去操持自己的農貿生意，卻都興緻勃勃的帶著熱茶和小點心與自己的伴侶、狗狗一起登山遠足。往來的人們相互問好，笑逐顏開。英國的人們是那麼珍視這難得的和煦的日光，彷彿迎著陽光和微風在山坡、草坪上奔跑嬉戲才是正經事兒。

ii.漁村

對比山村，海邊的漁村顯得更有煙火氣息。雖然這裡的空氣中少了些花香的芬芳，但鹹鹹的海風中永遠夾著炸魚薯條讓人垂延欲滴的味道。在英國西南面的康沃爾郡沿海地區有許多古老的漁村，其中我最喜愛的莫過於St. Ives. 這裡有白皙的沙灘，紅色的房頂，湛藍的海灣在過去兩百年來吸引了許多藝術家文學家。特納曾用畫筆勾勒過它的絢爛多姿，少女伍爾芙被這兒的美景感染迸發出靈感創作了經典的意識流小說《前往燈塔》。雖然漁村曾是英國最繁忙的沙丁魚捕撈港，現在村口卻掛著大橫幅寫道「請保護我們的魚兒」。這樣的冷幽默反映著英國人典型的表達方式。

St. Ives 村旁有一座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個石頭搭成的禮拜堂。禮拜堂很簡陋，除了屋頂的石頭十字架沒有任何其他裝飾。天氣晴朗的時候常有鴿子或海鷗在禮拜堂頂盤旋，我出神地凝視了很久很久。那份祥和寧靜讓我覺得天空那麼近，伸手彷彿就能觸碰到上帝。

可惜英國的天氣並不總是迷人，從十月開始到次年的四月末幾乎天天陰雨綿綿，妖風陣陣，冰冷的空氣沁人心脾，沒有人願意到鄉野中去。這個時候，我總喜歡捧著熱茶坐在窗邊，盼望著。盼望著有一天雖然天氣依然寒冷，在破曉時分一道堅強的陽光終於穿透厚厚的雲層，驅散田野間升騰起來的霧氣，遠方傳來雲雀的歌聲。當你看著櫻花，梨花，水仙，薰衣草，罌粟，玫瑰次第盛開的時候你會覺得所有寒風中的等待都是幸福的。

在2010年，電燈在英國湖區最後一個沒有通電的小村莊亮起的時候，BBC採訪了一個七十幾歲卻從未離開過這個村莊的老奶奶。BBC的記者說只要老奶奶提出來電視台願意給她一筆錢讓她去一個世界上她最想去的地方。老奶奶思量了片刻對記者說，這兒有我的小農舍，有河水，有鮮花對我來說就是最美的地方，我怎麼會想要離開呢？是的啊，在這小小的鄉村，每個人個人都可以追尋幸福，卻不需要過度享樂。內心的平靜就是最大的滿足。

本期分享音樂是20世紀英國著名作曲家沃恩·威廉斯寫的小提琴協奏曲《雲雀高飛》。在雪萊的筆下雲雀是美麗、光明的象徵。希望你閉上眼睛凝聽時也能彷彿置身美麗的英國鄉村，聽到雲雀婉轉的歌喉透過孤雲背後，響徹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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