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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里莫·萊維 「我的血液分給你們,我要記起那幾行詩」

普里莫·萊維(Primo Levi,1919-1987),義大利化學家,被譽為義大利國寶級作家。他是奧斯維辛倖存者,第174517號囚犯,也是二十世紀重要的知識分子,備受索爾·貝婁、菲利普·羅斯、卡爾維諾、安伯托·艾柯等文學大師推崇。代表作有:《這是不是個人》《再度覺醒》《元素周期表》《被淹沒與被拯救的》等。

《普里莫·萊維傳》

作者:(英)伊恩·湯姆森

譯者:楊晨光

版本:三輝圖書|中信出版集團

2018年3月

伊恩·湯姆森在義大利及世界各地花費十餘年進行的調查研究,挖掘出萊維作品之外的真相,試圖還原萊維真實的一生。

《這是不是個人》

作者:(意)普里莫·萊維

譯者:沈萼梅

版本:99讀書人/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6年3月

普里莫·萊維描寫奧斯維辛經歷的回憶錄,「奧斯維辛三部曲」之一。20世紀反思法西斯的最重要的著作之一,迄今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

《再度覺醒》

作者:(意)普里莫·萊維

譯者:楊晨光

版本:三輝圖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16年1月

「奧斯維辛三部曲」之二、電影《劫後餘生》原著,記錄萊維從奧斯維辛倖存後的返鄉之旅和劫後餘生者的生命故事。

《這就是奧斯維辛:

1945-1986年的證據》

作者:(意)普里莫·萊維、萊昂納多·德·貝內代蒂

譯者:沈萼梅

版本:三輝圖書|中信出版集團

2017年10月

奧斯維辛集中營倖存者的證詞合集。

奧斯維辛附近的莫諾維茨工廠,1941年。

1952年,萊維在義大利東北部一家油漆廠Siva的實驗室中。

圖片來源:國際普里莫·萊維研究中心

1940年2月,21歲的萊維在都靈大學化學系定量分析實驗室中。

圖片來源:國際普里莫·萊維研究中心

1945年4月11日,26歲的萊維在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迎來11個月蹂躪之後的解放。1987年4月11日早晨,解放紀念日當天,68歲的萊維走出他在都靈翁貝托國王大街75號的公寓,跌落在樓梯欄杆上。有人說,四十年後,普里莫·萊維死於奧斯維辛。

在他的灰色墓碑上,刻著數字:174517。這行由納粹刻在他左臂上的淡青色烙印,如同時間的咒語,時刻在他耳邊鳴響喪鐘。他的一生,都似湮沒在這行編號中:「我很難說清楚,1944年11月那個有我名字,號碼是174517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經歷過語言都失效的暴力與蠻荒,從他所敬仰的作家但丁筆下的地獄中俯身而過,萊維親眼見過文明背面猙獰的魔爪。在最為絕望的時刻,他曾在集中營里和獄友偷偷背誦但丁的《神曲》。他忘記了最後幾行詩,情急之下說:「誰告訴我,我就把今天的湯分給你們喝,這是讓我多活一天的血液,我的血液分給你們,我要記起那幾行詩。」

少年萊維

「我的選擇決定了我的宿命」

「我的選擇決定了我的宿命,讓我遠離麇集的人群;我的化學家生涯,如此悠長的化學家生涯,讓我很難把自己看作一個真正舞文弄墨的人,然而要是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化學家,我又太容易為多姿多彩、悲慘或是奇異的景緻分神。」

——《他人的行當》

1919年7月31日,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式停息的那一年,義大利都靈翁貝托國王大街75號的一個猶太家庭中,普里莫·萊維降生。「普里莫」(primo)意為「第一」,作為家中長子,萊維在童年便展現出日後文字中的諸多特質,敏感,自律,好奇,嚴謹。讀小學時,萊維是班中的優等生,同學們常歡呼:「普里莫·萊維第一名!」(Primo Levi Primo!)小學最後一年,萊維因胸膜炎休學在家,痊癒後進入都靈頂尖公學馬西莫·達澤利奧中學,在這裡,年齡偏小、身形瘦削的萊維時常受人欺辱,健康惡化,以至於但凡聽見「猶太」二字便自卑易怒。

就在少年萊維為自己的遭遇自怨、落淚時,校園外的世界正在悄然改變。1933年1月30日,阿道夫·希特勒成為德國總理,並於1935年9月頒布了歐洲歷史上甚為兇殘的法律《紐倫堡法案》。法案規定,凡有一個猶太裔祖父母以上的德國人即為「猶太人」,並被剝奪公民權利。也是這一年,16歲的萊維向父親切薩雷宣布了自己想成為化學家的決定。在他看來,化學是一門「腳踏實地」的科學,其潔凈的特質就像一劑解藥,足以治療義大利政府對古羅馬榮耀的浮華宣傳。

如願進入都靈大學化學系後,萊維沉浸在化學試劑的「香氣」中,它們潔凈而有條理,一如科學的簡潔和樸素之美。20世紀30年代,由於大部分化學成就都由德國化學家取得,化學文獻也大多以德語寫就,為更接近化學本身,萊維特地買來德語原版《無機化學入門》,就這樣,萊維因化學而學會了猶太迫害者的語言。日後證明,他無意間學到的「水」、「火爐」等詞語,幾乎救了他的命。

純凈的化學宮殿之外,義大利社會捲入一場前所未有的混亂。1938年9月初,義大利首次推行反猶合法化,大學不得接受「猶太種族人口」入學,禁止猶太教師在公共教育機構授課。1939年猶太新年,當萊維一家像過去一樣團聚辦晚宴,將蜂蜜塗抹在麵包和蘋果上慶祝新年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大學畢業後,手握一張蓋有「猶太種族成員」印章的畢業證書,萊維在失業6個月後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石棉礦廠從石棉廢渣中提取鎳,用於法西斯的飛機製造業。事實上,自1939年起,大批猶太人就從波希米亞被趕往特萊西恩施塔特猶太人隔離區,德國人蓄意將他們餓死。歐洲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大屠殺日復一日地進行,而萊維和周圍人一樣,雖心有戚戚卻佯裝不知。後來他重拾這段灰暗記憶時說:「我們的無知讓我們得以活下去。」

墜入奧斯維辛的深淵之底

「我是個囚犯,我的序號是174517」

「正因為集中營是使人淪為畜生的一架大機器,我們不應該變成畜生;就是在這種地方人也能活下去,因此人應該有活下去的意志,為了日後能帶著證據出去,能向世人講述。」

——《這是不是個人》

1943年11月,24歲的萊維和幾個朋友組成了反法西斯游擊隊。12月13日凌晨,法西斯保安隊在山上逮捕了他和部分隊員。審訊的士官告訴萊維,如果是游擊隊員,會被立即處決;如果是猶太人,則會被送到集中營。萊維選擇坦白自己的猶太人身份,被送至納粹-法西斯關押猶太人的主要中轉營——福索利集中營。次年2月,德國黨衛軍接管了這裡,所有猶太人必須離開,650個猶太人就這樣被塞進12節封閉的貨車車廂,運往奧斯維辛。那是萊維第一次聽說「奧斯維辛」,於他而言,那不過是個「毫無意義的名字」。

遣送途中,萊維第一次遭到毆打,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有「深深的愕然」:怎麼能不帶憤怒地毆打一個人呢?一到達奧斯維辛,車上的500餘人就被「淘汰」殺死,餘下的96個男人和29個女人進入集中營。這裡是奧斯維辛附近的莫諾維茨,約有一萬名囚徒被安排在一個叫做布納的橡膠廠幹活。萊維穿過這道門,心裡與過去的世界徹底訣別。

這裡意味著——匱乏:吃飯時要用手接在下巴底下,避免浪費食物殘渣;要把飯盒底刮乾淨;為分到稍微濃稠的菜湯,必須排到適當的位置;細鐵絲可以系鞋子,破布能做鞋墊,偷偷用紙張填充上衣禦寒;碗、勺子、食物、鞋子隨時可能被偷走。飢餓:人人因飢餓而腹部腫脹,四肢乾瘦,臉部浮腫;許多囚犯在睡夢中咂吧嘴,磨牙床,夢見自己在吃東西。病痛:往往從腳開始,犯人沒有權利為自己爭取一雙合腳的鞋子,腳常因此而發炎流血腫脹潰爛。

這裡意味著——虐待狂一般的儀式:每天囚犯拖著步子去勞動時,軍樂團都會演奏那幾首樂曲,萊維日後想起那單調乏味的擊鼓聲和敲擊聲,「血仍然會停止流動」。無意義的暴力:無處不在的呵斥、毆打、侮辱、謾罵;被強迫的重複勞作、洗澡、消毒、赤裸;荒謬的管理規則、懲罰措施。

這裡意味著——人格的侮蔑和踐踏:一次,極度口渴的萊維將手伸出窗外,費力掰下一根冰凌,卻被守衛一把奪走,「為什麼?」萊維不解。「這裡沒有為什麼」;萊維參加集中營橡膠實驗室的化學考試時,考官潘維茨博士看他的眼神「像是人隔著魚缸的玻璃壁看魚時的目光」;當囚犯頭目阿萊克斯在萊維身上擦凈自己沾滿油膩的手時,萊維在他眼中只是物件,不是人。

這裡沒有思考、準則,不需要文明、語言、規矩、善意,只有碾軋一切、毀滅一切的生存。當萊維置身於這樣一個兇殘而悲哀的角斗場,他不禁反省人類本性和社會本質:「我們不相信想當然的輕易的推論:當一切文明的上層建築被取消時,人從根本上來說是野蠻的、自私的、愚蠢的……我們反倒認為,就這個問題,唯一的結論是,當人類面臨身體的生理需要和痛苦的折磨,許多習俗和社會本性都無所適從。」

目睹過這些,萊維不信上帝。一次棚屋的生死篩選中,在一個危機瞬間,萊維顫抖著要對上帝尋求庇護,卻很快鎮靜下來。一晚,他從三層鋪位上看見一個叫庫恩的老人因未被淘汰,大聲祈禱,劇烈搖晃上身,感激上帝的恩惠,而他旁邊鋪位上即將被淘汰、殺死的希臘人貝波還睜著眼。素來冷靜清醒的萊維,幾乎在他的回憶文字里呵斥:「如果我是上帝,我會把庫恩的祈禱啐回塵世間。」後來,當他終於回到「人間」,他的一位大學物理老師將他的倖存歸功於上帝:「上帝拯救你是為了讓你去書寫歷史。」萊維回信:「奧斯維辛的殘酷是對天神的咒罵。」並簽上自己的囚犯編號:「174517。」

「奧斯維辛的經歷對於我來說,是滌盪了我所接受過的任何宗教上的教育和修養。」萊維說,「有奧斯維辛,就不能有上帝的存在。我找不到一種解決此困境的良方。我尋找過,但我找不到。」

活著為了講述

「如果沒寫書,我還是地下受罪的亡靈」

「是的,只要我們還活著,那麼開口講述出來,乃是我們的任務,不過,我們得講給別人聽,講給那些當初尚未出生的人聽,為了讓他們知道『人究竟可以達到何等地步』。」——《這就是奧斯維辛:1945-1986年的證據》

普里莫·萊維活了下來。或因為年輕,或是早年習得的德語幫了忙,或是化學實驗室的工作拯救了他,或因那被求生本能激發起的觀察力和治癒力,他活了下來。在被囚禁將近一年多,又在路上花費近9個月之後,萊維終於返回義大利都靈家中。最初的650人中,僅有3人生還。

經歷過奧斯維辛的夢魘,萊維幾乎喪失了生命的活力,一切都極不真實:「我感覺我還活著,卻沒有了生命。」火車經過時的尖嘯聲就足以讓他心驚膽戰,他依然保持用一隻手在下巴底下接食物的習慣,回家當晚,他將一大塊面包藏在枕頭下面。那一年是1945年,除難民外還有378600名義大利戰俘沒有歸國,萊維決定為死難者尋找他們的親屬。

更為迫切的需求是傾訴,衝動「像飢餓一樣強烈」。都靈-米蘭的公共汽車、電車上,總能看到一位蓄著雜草般鬍鬚的短髮男人,弓著身子,眼睛通紅,和陌生乘客聊起奧斯維辛。沒人打斷他,不斷有人加入,還禮貌地要求他大聲些。恰是在講述的過程中,萊維開始構思他書寫奧斯維辛的第一本書《這是不是個人》。

此時的萊維最認同兩位傳奇的流放者,一位是荷馬史詩中的奧德修斯,一位是羅馬詩人提布盧斯筆下的步兵戰士,後者「倒出一杯酒,用酒在桌子上描畫他的營帳」。無疑,奧斯維辛就是萊維當下急需描畫的「營帳」。在火車票的背面、隨手拾起的碎紙片上、煙盒的空白處,萊維記下集中營中的對話、細小的片段、一個個不具姓名的人,趁記憶尚未遠去。連續10個月,在都靈東北部一家油漆廠的宿舍里,無論午休、深夜,萊維都坐在窗前,面對整個蘇薩山谷,任文字噴涌,「就像被堵住的洪水突然一瀉千里」。

重新直面切身的苦難,憤怒和仇恨是危險的。為了不影響目擊證人的可信度,萊維審慎地寫著:不對迫害者使用過激的辭彙,刪掉原本頻繁出現的「仇恨」(odio)一詞,不對德國人這一整體做道德評判,不讓苦難過分溢出紙面,「降了8度的音階,對作品作低調處理」。還在集中營時,一位年近五十的退伍軍士施泰因洛夫就曾告訴萊維,必須按時洗澡、擦鞋、挺起腰桿走路,「我們不應該變成畜生」,他說。對萊維而言,寫作和洗澡、擦鞋、挺直脊背無異,是他維持尊嚴的唯一方式。

「如果沒寫書,我還是地下受罪的亡靈」。因為書寫,萊維免於被倖存後的苦痛記憶摧毀。

倖存者的道德困境

「為什麼他們都死了,而我活了下來?」

「並非『快樂是痛苦之子』,而是『痛苦是痛苦之子』。僅僅對於某些幸運兒,在某些特定的瞬間,或者非常單純的靈魂,脫離痛苦才能帶來快樂,否則總要伴隨一段時間的深深的痛苦。」

——《被淹沒與被拯救的》

20世紀50年代中期,萊維在戰後第一次來到德國。在法蘭克福,他親眼目睹挖掘機從廉價公寓的廢墟底下挖出在戰爭中遇難的整家人的骸骨。萊維迫切想同德國人交談,酒店大堂、酒吧間、庫克斯港的沙灘上,當他試圖追溯不那麼久遠的歷史時,大多數德國人將災難歸咎於希特勒一人,並未表現出對戰爭的強烈態度或反思。《這是不是個人》出版之初遭受冷遇,也與人們急於重建新世界,不願觸及歷史創傷有關。

轉折在1955年到來,納粹集中營解放十周年,都靈瑪達馬廣場上,36歲的萊維在一段成功的演講過後成為媒體爭相報道的人物。《這是不是個人》因而再版,並由德語譯者海因茨·里特譯介到德國。然而在大多數場合,萊維都被視作一位「倖存者」,而非一名作家。同時期的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已憑藉《樹上的男爵》在文壇獲得聲譽,萊維卻反覆追問自己:如果沒有奧斯維辛,你會成為怎樣的作家?他的答案是:「極為平庸」、「失敗」的作家。歷史不能重來,因此萊維永無法知曉。

而真正讓萊維抑鬱症發作,「如死亡般寒冷」的是,他必須時刻面對公眾的提問:你為什麼原諒了德國?為什麼不從集中營越獄?為什麼集中營里沒有大規模反抗?你為什麼會倖存?一次,他和在校學生交流時,一名信奉天主教的學生無法忍受萊維的「不寬恕」,要求他在黑板上畫出集中營地圖,他要向萊維證明:你本可以逃跑。

在奧斯維辛,萊維時常夢見自己坐在親朋好友中間,他有很多話要講,卻發現沒人在聽。這個夢成了真。當他嘗試和兒女說起苦難經歷時,15歲的倫佐哭著跑出房間,和9年前姐姐的反應一樣。他們情願不知道奧斯維辛,因為他們不需要一個「倖存者父親」。而奧斯維辛的經歷卻是萊維一生情感體驗的巔峰,儘管這體驗徹骨疼痛,那之後他從未能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情緒,只有被抑鬱和無力嚙噬的疲憊身心,彷彿「身處一大群喧鬧混亂的游泳者中,孤獨而絕望」。

與當初返回家鄉時「納粹時代一去不返」的樂觀信念相悖,自義大利共和國1946年成立,近半個世紀過去,萊維看到經濟繁榮背後,潛藏著西西里黑手黨的陰影和無法遏制的政治腐敗。1986年春,當切爾諾貝利放射性的塵埃雲湧向歐洲天空,萊維寫下一首名為《備忘書》的詩:「在這樣一個夜晚/有個人向旁邊的女人伸出手去/他感覺自己沒有重量了/他的未來沒有重量了……」他驚駭地意識到,切爾諾貝利的物理學家們無心擔負這場事故的責任,自己此前寫就的科幻小說中的設想成為現實:在這個科技時代,勞動分工使得每個個體的貢獻都不再重要,而納粹的死亡集中營就是以此為基礎運作的。

1986年4月,《被淹沒與被拯救的》問世,和《這是不是個人》中尚存希望的青年萊維不同,年過花甲的萊維放棄了從痛苦走向慰藉的情感宣洩,將自己置於尼采口中「人性殘忍的節日」現場,苦口婆心:「懷疑的一代正站在步入成年的門檻上,失去的並非理想而是確定性。」

生命的最後時日,他曾抄寫同一首詩給朋友們:「時光飛逝,諸事已畢,你所有淡淡的願望,只是這個秋天漫長而溫暖。」

普里莫·萊維沒能感受那個秋天的溫暖。當初他寧願用血換的詩行,應該是:「我想看清:那人形如何與那光圈相適應,又如何把自身安放其中;但是,我自己的羽翼對此卻力不勝任:除非我的心靈被一道閃光所擊中,也只有在這閃光中,我心靈的宿願才得以完成。談到這裡,在運用那高度的想像力方面,已是力盡詞窮;但是,那愛卻早已把我的慾望和意願移轉,猶如車輪被均勻地推動,正是這愛推動太陽和其他群星。」

B02-B03版撰文/新京報記者 張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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