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雁凌 棉窗帘掛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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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窗帘掛在外
馬雁凌
BEIGUOFENG
東北隆冬民居。
常常聽人說:「東北三大怪:窗戶紙糊在外,大姑娘叼煙袋,養個孩子吊起來。」這些典故,人們已經耳熟能詳了。可是,棉窗帘子掛窗外卻很少有人提起。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直至棚改之前,小興安嶺林區職工群眾住的是平房。平房多是草房、板夾泥房。房子三十多平方米大小,一戶一鋪炕,勉強鋪三床褥子。屋地也就是兩平方米左右。這種房子四面透風。在寒冷漫長的冬季,屋地上壘個火爐子,從爐子後豎起一根爐筒子,幾節爐筒子接在一起組成一橫一豎,從窗戶最上端的上亮子伸出去,或是插在煙囪里。爐火正紅時,屋子裡很熱,爐火不旺了,屋子就涼了。睡覺時腳凍得貓咬似地。人們習慣蒙頭睡覺。林區老一輩子人都說:「針鼻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冬天,如果不把窗戶、門的縫隙堵好、溜嚴,燒多少木柈子多少煤都不頂用。林區人聰明,冬季,為了防寒,想出了很多高招。人們在窗戶、門的防寒上下足了功夫。真是「各村有各村的打法,各家有各家的高招兒。」棉窗帘就是當年的防寒物件之一。許多人家都有棉窗帘。當年,人們把棉窗帘後面加個子字:棉窗帘子!可能是為了引起重視吧。
那時的平房窗戶小,兩扇,對開;六塊三四十厘米大小的玻璃,上邊橫一道更小的三塊玻璃組成的窗子,俗稱上亮子,不能打開。這些窗縫,人們先是用窗戶紙裁成條,用白面打成糨糊,在上凍之前糊上,溜上。可是,無論怎麼糊,怎麼溜,終究還有漏風的地方。於是,棉窗帘應運而生。棉窗帘都是用舊褥單、舊被裡合起來做成的,中間的填充物是舊棉絮,也有用黑呼呼的防寒氈的。棉窗帘要比窗口大一些,以便完全擋上窗口。窗帘簾頭要折回十幾厘米寬,縫上,成為一條管狀,把一根長長的木板條或者小木棍穿進去,兩端露出十幾厘米長;窗戶上方三十厘米左右的牆兩端分別釘上釘子,穿在窗帘上的木棍兩端搭在釘子上。窗帘下端,兩個角縫上兩根繩子。傍晚,放下窗帘;早晨,捲起窗帘,用那兩根繩子分別掛在兩根釘子上。
東北隆冬民居。
有的人家生活條件好些,棉窗帘就做得厚實些,窗帘外面那層布就比較乾淨、比較完整。孩子多、生活條件差的人家就不管衣服褲子,剪成布片縫在一起;有的人家乾脆直接掛上一塊防寒氈。當年,我父母都上班,家裡孩子少,算得上條件較好的人家。母親心靈手巧,做什麼都講究。她說:棉窗帘子是掛在窗戶外的,是門面,新舊不要緊,但是,不能用不潔的東西。家裡曾經有幾個藍底淺花的包袱皮,母親用縫紉機把幾個舊包袱皮拼在一起,又用深藍色和淺藍色的三角形布角拼在一起,組成圖案,鑲在窗帘四個邊,再用熨斗來來回回熨了半天,熨得一個褶子都沒有才算完工。里子是用了兩塊深藍色舊布拼成的。即使是填充物的舊棉花,也都是從舊棉襖上拆下來的。母親把舊棉花晾曬之後,蒙上舊布,用一根小木條,一遍遍敲打。直到確信把灰塵都敲出去了,才開始動工。她先把里子鋪在炕上,再絮棉花,棉花絮好了,再鋪上面。怕棉花滾包,她像絎被似地,用大號縫針一行一行地絎上。末了,縫上簾頭,穿上小棍,這才算大功告成。鄰居見了,都嘖嘖稱讚母親做的棉窗帘子好看、乾淨。一時間,鄰居們紛紛效仿母親,做起了面窗帘子。
東北隆冬民居。
傍晚,太陽落山時,家家戶戶都把棉窗帘放下來,早晨,天亮之後,再把棉窗帘捲起來,掛好。捲起棉窗帘,玻璃窗上沒上霜,沒結冰。陽光一下子就映進屋子裡,屋子裡又暖和又亮。那時,我常常對著家家戶戶捲起棉窗帘的窗口想:捲起的棉窗帘好像掛著的一幅畫……
春暖花開時,用不著棉窗帘了,家家戶戶都把棉窗帘摘下來,晾曬一番,然後,仔細捲起來,放在倉房不漏雨的地方;等到冬天繼續用。一個炎熱的夏天,孩子們都到大河玩水或者撈魚,鄰居家兩個男孩都是淘氣鬼,把家裡的棉窗帘拿到大河裡玩,當他媽看見棉窗帘被他們哥倆扯得左一個窟窿右一個洞時,不由得怒火衝天,拿個小柳條棍照著光屁股一頓抽,一邊抽一邊罵:「你們倆等著,到冬天,我非把你們倆當棉窗帘子掛窗戶上不可……」至此,孩子們玩啥也不敢再玩棉窗帘子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林區人陸續住上了新磚房。但是,依然是家家戶戶燒爐子,燒火炕。所以,棉窗帘依然在用。現在,經過幾十年的開發建設,小興安嶺林區絕大多數人家都住上了樓房,每個窗口都掛著五顏六色、質地各異的窗帘。如今冬季,樓房集中供暖,再也不用糊窗縫了,再也不用在窗戶外掛棉窗帘了。可是,棉窗帘卻長久地掛在我的記憶深處……
【發表於《黑龍江日報》2018年1月19日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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