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點在重症監護室醒來

常說身上的疤易合，心裡的疤難愈，我可能恰好相反。我是個心裡容易受傷也容易恢復的人，比如追女生被拒絕都能想著自殺，其實和室友吃頓燒烤也就都好了。倒是胸口的這道疤，三年多過去了，仍和周圍皮膚格格不入，仍會不時地發癢，按壓時仍會疼痛。

2014年10月16日，我被推上阜外醫院的手術台，在和周圍的大夫護士聊天的間隙，就昏迷過去。大約14個小時候，我在漆黑中努力想睜開眼，但感覺好像有厚厚的眼屎粘住了眼皮，從勉強露出的一點縫隙里看到一個護士靜靜坐在黑暗裡，盯著我的方向，默不作聲。我察覺到自己嘴裡有一根很粗的管子沿著喉嚨一直延伸到體內，我感到很渴，但管子壓著舌頭說不出話。四肢的知覺仍沒完全恢復，只能勉強扭動脖子。或許是因為口渴和喉部有異物的共同作用，我下意識開始吞咽，隨即便無法停下來。

起初我並未因吞咽有多少不適，更多只是覺得嗓子乾澀，黑暗中的護士突然呵斥我讓我停止吞咽。我尚不清醒的意識和尚不完整的聽覺沒能捕捉到他說出的理由，但卻因他的話受到了驚嚇。隨著吞咽的繼續，我開始覺得腹部發脹，進而意識到我因吞咽進入腹部的氣體不知何原因無法正常排出。護士的呵斥聲愈發嚴厲，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讓我停止吞咽，並打開某種閥門通過軟管排出我腹部的氣體。我只感覺我失去了對喉部的控制，它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不停進行著吞咽動作。

我開始害怕自己會不會因此死去，屆時死因會寫什麼，因無法停止吞咽而把自己撐死？我極力在黑暗中用眼神告訴護士我真的無能為力，我實在是停不下來，並發出哼哼聲，大概都是無效交流吧。現在分析一下，可能是還沒完全褪去的麻醉效果擾亂了大腦對喉部肌肉神經的控制。在我差不多要棄療的時候，心裡覺得護士總不會讓我死在ICU，吞咽突然就停止了。方才的恐懼，緊張，讓我疲憊不堪，立馬又昏睡過去。

術後第十天，我就開始在人人網上寫日誌，很多關於前女友，關於生病休學，關於人這一輩子，關於生死。現在看來雖不高明，至少也算真摯。術後的恢復過程彼時也顯得漫長和煎熬，那種不痛快的感覺差不多都忘了。我寫過不少關於這次手術的東西，總想從這次經歷中挖掘出什麼，想找出一點其後自己性格改變的原因。因為每次站在鏡子前，我總能看到這道疤，和剛拆掉紗布時候的樣子沒太多區別，我想過借著疤在胸口文一些東西，一直沒有好的想法，也覺得至少在身材更壯碩時去文，應該會好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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