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衛東：他們只能感受到我的憤怒，感受不到我憤怒背後的思考
四個月前，我辭職了。
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我決定給自己退休，徹底不幹了。
這個社會，太假。
我守住的可能只是一個底線，擋住的也許就是人家的財路。
雖然從來沒有人逼我說假話，可是當我想說幾句真話時，卻總要權衡一下，總是擔心會對我供職的單位不利。
乾脆，做個自由人吧。
拒絕了好友們的加盟邀請，開始自己交醫療保險，交養老金。
以往工作26年怎麼算？問過社保中心的人，說不清楚。
不清楚就不清楚吧，離法定退休時間還有十幾年，我不能為了同樣說不清楚的退休生活，再瞻前顧後這麼多年。
對這個社會，真的沒有多少信任，不如加速自我邊緣化，自個兒玩一把。
怎麼玩？
四個月，會友、旅遊、講座、分享，一半時間在外面，走了日本、港澳，走了內地差不多20個城市。
還想到了一個簡單可行的掙錢方法——收費聊天，嗯，非要說諮詢也行。
我有這個底氣：
好歹出生在當年盛產「師爺」的紹興，又在中國的政治中心北京和經濟中心上海都生活、工作過。去年還在黔東南某國家級貧困縣一所鄉中心小學蹲點，每天在《弟子規》的誦讀聲中醒來（大喇叭就在我窗口對面），然後到食堂吃早飯，兩個月，每天早上都是米粉。
當年學的師範專業，先後教了17年的書，教過縣裡最會學習的學生，也帶過一批最不想上學的孩子；曾在央視科教頻道的教師節特別節目上和幾位教師同行一起露過臉，也在人民網上和某知名教授打過架。
前後做了7年多的編輯記者，到過各種學校，從各地的村小、教學點到城裡的各種附屬學校、實驗學校、百年老校，當然還包括一些國際學校，以及既是眾矢之的、又是眾望所歸的高考工廠。
不敢說閱人無數，至少教育圈和與教育圈關係緊密的報刊社、出版社的各等人物：學校保安、一線教師、校長主任，教育局、廳、部各級領導，大學教授、獨立學者，編輯記者，出版人……從鄉村草根到國際大腕，我都有見過、聊過。
住過全世界樓層最高的酒店，也曾睡過地下室，還在冬天住過沒有暖氣的小平房；飛過大小几十個機場，也曾坐摩托車、拖拉機在山村道路上顛簸過。倒確實從來沒富過，最闊時月薪稅後也就一萬多點，窮的時候交完房租兜里剩下不到十元錢。
情感方面不便透露，畢竟我愛過的和愛過我的都還健在，往事並不如煙，和諧最為重要。唯一能說的，是我兒子職高畢業後在幼兒園做保育員，很受孩子們的喜歡。
好吧，以上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我個人最為看重的，是我一直在追問，追問這個時代為什麼會如此顯失公平，追問這個社會為什麼正義總是遲到，甚至遲遲不到。
許多人只能看到我的抨擊，看不到我抨擊後面的期待；他們只能感受到我的憤怒，感受不到我憤怒背後的思考。
甚至經常有人留言諷刺：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你又做了些什麼？
在這個時代，旁觀就是力量，言說也是行動。有些人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他們也看到了，旁觀者經常遭驅散，言說者經常被禁聲。
不怪他們，他們之所以愚蠢，不是源於父母的基因，而是因為父母無法為他們拒絕的那個教育。
而我之所以願意自我邊緣化，就是因為看破了這個教育和社會。之所以選擇收費聊天，是希望自己像那個海邊的小男孩，盡己所能，將跳到我面前的小魚扔回自由的大海。
說得具體些，我曾對師生關係、家庭教育、教師職業生涯發展以及我個人成長都有過深入的思考，並已經集結出版。最近，正在整理這幾年的公眾號文章，準備做本電子書，暫定題目為《因思想，得自由——獻給每一個珍貴的你》。
所以，有關個人的生涯規劃、情感困惑、家庭關係、孩子教育等方面，我還是有些經歷和想法可供參考的。
當然，如果你只是希望我支個招，讓你孩子能夠心甘情願放棄每周最後半天的放鬆時間去上補習班；如果你明知領導是流氓，但依然希望獲得他的好感給你職稱和榮譽……千萬別找我，這不是有困擾，這是有病，得治。
實話實說，聊天生意不咸不淡，以至於元旦回浙江後都有空閑去拔了兩回牙。
本來該去第三次了，有點捨不得就再留它們幾天。
比較滿意的是，四個月來，前來諮詢的近百位來訪者，沒有表示遺憾的，更沒有要求退款的。倒是有要求第二次、第三次諮詢的，有介紹自己的同事和朋友聯繫諮詢的，有先是自己後來一家人一起諮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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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愉快的事，當然有，經常有。
很多人要求諮詢，不想付錢。
這不算什麼，市場交易講究的就是平等自願互利互惠。
真正不愉快的是，經常有人既要諮詢，又不想付錢，於是跟我講道理，於是跟我講道理，於是跟我講道理：
我是信任你才找你的啊？！
為什麼現在的人都這麼看重錢呢？！
我找過誰誰誰，誰誰誰，人家可都是免費的！
今天，統一回復一下：
你說，你是因為信任我才找的我。
我理解，你確實是因為相信我能幫你所以才找到了我。這份信任，是我們交談的基礎，但不能成為交易的籌碼。不能因為你信任我，我就應該為你搭上我的時間和精力。
你責怪我太看重錢。
你要不看重錢，你倒是付我雙倍啊！我能理解，許多人的消費觀念還沒有轉過來，但你也不要因為自己想佔便宜就怪我不肯做公益。我和大家一樣，都是要生活的啊。
你找過誰誰誰，誰誰誰，他們不要錢。
我想知道，你找了他們為什麼還要來找我？都是那麼有名的牛人，你比信任我還信任他們，是他們沒有幫到你，還是因為免費你壓根兒就不珍惜他們提供的幫助？或者，你就是閑得慌，滿世界玩名人呢，反正是免費的，不玩白不玩！
誰都不會因為餓了，走進麵包房拿個三明治就走，我們會付錢。
誰也不會因為渴了，就砸自動售貨機取飲料，我們知道投幣。
那麼，有人感情受挫、工作不順、孩子叛逆時，為什麼就想得到別人的無償幫助呢？
或許他認為自己這是遇到了困難，向他收費就是趁火打劫。
但在我看來，這些困難與餓了渴了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人產生了一種需求。
為自己的需求買單，每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你說什麼，我能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幫助你解決困擾？
這個我真不能保證，我又不是跳大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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