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惡少」怎樣成就了唐詩「五絕長城」的美名？

最新 01-27

在唐朝詩人中，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物。他出身豪門世家，卻從小不學無術；他是武學奇才，15歲就做了唐玄宗的貼身侍衛，卻依仗著自身的本領欺壓百姓、橫行鄉里，成了名副其實的「京城惡少」；他擔任地方官員，卻被稱為清官；他23歲才開始學文，卻被後人稱讚為唐詩中的「五絕長城」。這個人就是韋應物。

少年時期的韋應物，可以說是臭名昭著。他依仗著一身好功夫和皇帝侍衛的大名頭，天天賭博遊戲，欺男霸女，是名副其實的「京城一霸」。20多歲的時候，安史之亂爆發，唐玄宗在馬嵬坡被迫讓出皇帝寶座後，韋應物便失去了他的大靠山。23歲那年他辭掉皇宮侍衛的職務，決心痛改前非，回家安心讀書。韋應物讀書最大的特點就是「心存敬畏」，每次讀書前都要焚香凈手凈心以後，才端端正正地坐好去讀書。這種恭敬的態度，讓他很快從一個富家無賴變成了忠厚仁愛的儒者。進而成就了他一心為民、情系百姓的清官形象。

韋應物的詩作中，最出名的就是他的七言絕句《滁州西澗》。然而在詩學界，歷來文人尊崇的卻是他的五言絕句。有人評價他的五言絕句是繼王維和孟浩然之後風格最古樸的詩歌；有種說法是：「在五言絕句中，王維的詩自然、李白的詩高妙，韋應物的詩古淡，都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這就把韋應物和王維、李白列入了同一個層次。還有人稱韋應物為唐詩中的：「五絕長城。」足以證明韋應物的詩歌造詣的不同凡響之處。

今天我們就選一首韋應物的五言絕句，來領略下「五絕長城」的風采。

《秋夜寄丘二十二員外》

懷君屬秋夜，

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

幽人應未眠。

這是韋應物寫給他的好朋友丘丹的一首小詩。「丘二十二員外」就是丘丹。這個丘丹是江蘇蘇州人，曾經官至尚書郎，後來丘丹隱居杭州臨平山修道，做了隱士。韋應物曾經做過蘇州知府，兩人交情深厚。這首詩就是寫詩人對好友丘丹的思念之情。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這兩句是寫詩人對好友的思念之情。「在秋天的晚上，我突然想起來了你，我現在正在散步，感慨著天氣轉涼了」。言下之意你丘丹在遠方過的好嗎？秋天來了，天氣涼了，你那邊天氣怎麼樣？有沒有做好過冬的準備啊？詩人到底想說什麼呢？這兩句詩沒有交代，只能靠我們自己去猜測。

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這兩句是寫遠在臨平山的丘丹。意思是「我覺得此時此刻空無一人的臨平山中的松子正在掉落，隱居山中的好友丘丹一定還沒有安眠。」那沒有安眠的丘丹在幹什麼呢？詩人給讀者留下了無盡的遐想。

我們讀了這首詩，第一感覺就是平淡無奇，甚至是平淡到了毫無文采毫無情調的地步。但是細細品位，卻有一種悠長的思緒藏匿其中，讓人玩味不盡。這就是韋應物詩歌的特點和魅力所在。清朝詩人沈德潛評價韋應物的詩歌「古樸淡雅，出神入境」。這個特點在這首詩中表現的淋漓盡致。它不以強烈的語言打動讀者，只是從容下筆，淡淡著墨，語淡而情深，言簡而意長，使人感到韻味悠遠，能牽動讀者的思緒飄向遠方，讓人浮想翩翩。

這首詩第二大特點，就是構思巧妙，寫法獨特。在詩歌的慣用寫法中，一般採取借景抒情的寫法：先寫景後寫情，或者是先寫情後寫景，再者是情景交融。而這首詩卻是只寫景不寫情，把情藏匿於景物之外的聯想之中。通過「散步」與「懷君」相照應；「涼天」與「秋夜」相牽連。勾勒出了作者因思念故人而在涼秋之夜徘徊沉吟的情景。第三句的「山空松子落」，則是承接了「秋夜」、「涼天」，是從眼前的涼秋之夜，推想臨平山中今夜的秋色。第四句「幽人應未眠」，則契合了「懷君」、「散步」，是從自己正在懷念遠人、徘徊不寐，推想對方也應該因為想念自己而未眠。

這首詩最大的成功之處是實現了多鏡頭下的神交。在這四句詩中，前兩句寫作者自己當前的情況，後兩句卻是聯想，把詩思飛馳到了遠方，出人意料的去推想所懷念之人當前的狀況。運用寫實與虛構相結合的手法，使眼前景與意中景同時並列，使懷念人的人與被懷念的人兩地相連。在詩人筆下，跨越了時空的阻礙。就如同現代的電影藝術一樣，採用了疊影手法，在同一個畫面中同時展現了多個畫面。讓我們同時觀看到不同空間和不同時間裡出現的不同場景。進而表達了異地朋友之間惺惺相惜，心心相印的思念之情，從而達到了遠隔千里之外兩人之間的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