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府再次「臨時開門」 幕後劇情堪比「紙牌屋」
文/光明日報駐華盛頓記者 湯先營
1月20日，是美國總統特朗普上任一周年的日子，但這個周年紀念日卻過得十分尷尬。不僅在紐約、洛杉磯等美國多地，數十萬的民眾舉行遊行示威，抗議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更尷尬的是，特朗普政府竟然在這一天「關門」了。不熟悉美國政治的人士可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政府怎麼會平白無故地關門？然而這確實發生在綜合國力排名世界第一的美國，而且關門的原因竟然是「沒錢」。而「沒錢」的原因，是美國國會兩黨惡鬥導致政府預演算法案擱淺。
美國這場因政黨爭鬥而發生的「宮廷劇」引來了全世界的圍觀，尷尬的又何止是特朗普總統一個人。雖然22日美國國會參眾兩院通過了一份為期3周的臨時撥款法案，結束了為期3天的政府關門僵局，但關門風波仍足以使人們管中窺豹，對於美國的選舉政治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政府關門 屢屢發生
有媒體指出，美國政府之所以會關門，還得從美國三權分立的制度根源說起。美國總統領導下的聯邦政府作為行政部門，其預算需得到立法機構國會的批准。因此，當國會不批准政府的預算支出法案時，行政部門就會被迫暫時關閉。美國政府的財政年度是從每年的10月1日延續到次年的9月30日，如果支出法案到期，又無法獲得新財年預算、或者過渡性的短期臨時支出法案的話，政府就會面臨無錢可用的狀態，繼而啟動「關門」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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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就任總統以來，本屆美國國會一直爭論不休，始終未能就2017至2018財年聯邦政府部門的支出法案達成一致。因此，自2017年10月起，美國就一直以臨時撥款法案的方式，維持美國政府運轉。2017年9月，美國政府的2016至2017財政年度的預算到期。特朗普與民主黨高層達成協議，提高債務上限3個月，使聯邦政府得以正常運轉至2017年12月8日。此後，國會參眾兩院還分別在2017年12月7日和12月22日又通過了兩次臨時撥款法案來維繫政府的運作，最近一次通過的臨時撥款法案讓聯邦政府可以運行至1月19日。
1月18日晚，美國國會眾議院通過了一項支持聯邦政府運行至2月16日的臨時撥款法案。但該臨時撥款法案卻在國會參議院「折戟」。1月19日晚，因無法在共和黨掌握的參議院爭取到足夠的票數，特朗普政府的預演算法案未能通過，政府因此陷入關門窘境，政府非核心部門從20日零時起正式停擺。
實際上，不少國會議員個人對於要靠國會通過臨時預算撥款來維持政府運行也感到厭煩，但緣於共和民主兩黨的博弈需要，這個遊戲還得玩下去。
一黨私心 博弈籌碼
立法部門對行政部門制衡制度，本是美國先輩為避免行政權力不受約束而設計的，但在美國的實際政治生活中，卻時常淪為「黨爭工具」。民主共和兩黨常以關門為要挾，逼對方做出政策讓步。政府關門似乎也成為美國政治生活的常態。據美國國會研究機構統計，從1976年開始現行的預演算法案程序以來，美國聯邦政府此前總共停擺了18次，算上這一次已達19次。
最近的一次美國政府關門發生在2013年10月奧巴馬總統任上，當時美國參眾兩院的民主黨和共和黨人在醫療改革問題上意見不合，導致預演算法案不能通過，聯邦政府一度被迫關門。這一次，兩黨又將預演算法案與本黨的政策主張掛鉤，雙方糾纏不清。民主黨方面希望在臨時撥款法案中加入保護青少年非法移民的內容，而共和黨拒絕將這個議題與預算支出法案「打包」通過。
青少年非法移民也稱「追夢人」，指的是兒童時期跟隨父母以非法方式來到美國的移民，這些人在美國生活、工作了多年，目前都已成年，而他們的身份對美國來說一直是個尷尬難題。奧巴馬任總統期間曾推出「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DACA）計劃，但特朗普上任後於2017年9月廢除了這一計劃，約80萬名「追夢人」受到影響。當時，特朗普曾要求國會在2018年3月5日前通過新法案，讓「追夢人」能夠繼續留在美國。但共和黨希望以此為籌碼，壓民主黨在其他多個問題上讓步，包括制定美墨兩國邊境築牆的預算、增加國防事務經費預算等。不難看出，圍繞立法，共和黨與民主黨可謂包藏一黨私心、博弈環環相扣。
因在移民問題上互相扯皮，從去年開始，政府全年預演算法案通過的希望就十分渺茫。多數民主党參議員提出，要把保護「追夢人」的立法與政府全年預演算法案綁定在一起投票，而共和黨領導層則表示，這兩項議題應該分開，況且有關「追夢人」立法的截止期限要到2018年3月5日，沒有必要當下就通過法案。對此，民主黨針鋒相對地表示，除非共和黨保證能夠就「追夢人」問題達成協議，否則他們不會投票支持預演算法案。
政治極化的表徵 否決政治的結果
共和與民主兩黨原本都指望對方妥協，但在雙方都不願讓步的情況下，只能以政府關門收場。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中就政府「關門」事件寫到：「今天是我就任總統一周年紀念日，民主黨想給我送一份好禮。」他稱，「民主黨人對於非法移民的關心，要遠遠超過他們對美國軍隊和國家安全的關心」。特朗普批評民主黨「為推進自己蠻不講理的訴求，將民眾當做人質」，白宮發言人薩拉·桑德斯指責民主黨「將政治置於國家安全、軍人家庭、兒童和政府服務之上」。 此次美國政府關門恰逢周末，為了商討解決方案，避免關門持續到工作日，國會議員罕見地周末加班開會。但兩黨在關鍵議題上繼續爭執不下,民主黨方面要求，「重開政府」的任何預算協議，都必須包括保護約80萬「追夢人」不被驅逐出境的方案。而來自共和黨的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則稱，「必須終結這個愚蠢的局面，數百萬美國人已經受到了影響，而他們不應該遭受牽連」。在21日的會議中，參議院兩黨高層領導人互相抨擊，都指責是對方造成了政府關門，會議無果而終。
顯然，兩黨議員並非為了儘快彌合分歧、讓政府重新「開張」，而是推卸責任，開始互撕。麥康奈爾稱美國政府關門是「舒默關門」，以此指責參議院民主黨領袖舒默要為政府關門負責。而舒默則把美國政府關門歸咎於特朗普，稱其為「特朗普關門」。舒默說：「每個美國人都知道是共和黨控制著白宮、參議院和眾議院，維持政府正常工作是他們的職責」，「但他們並沒有履行職責」。白宮預算事務主管米克·馬爾瓦尼則稱，「在特朗普總統執政一周年之際，民主黨人迫使政府關門，這是蓄意讓特朗普總統難堪」。白宮發言人薩拉·桑德斯說，「特朗普總統的立場一向明確，我們不可能在非法移民問題上有任何妥協。然而舒默以及他的民主黨夥伴們卻把成千上萬的美國人當作了談判的籌碼」。
《華盛頓郵報》和美國廣播公司近日進行的最新民調顯示，更多的美國人認為，政府關門要怪特朗普和共和黨，而不是民主黨，因為本屆政府是共和黨在執政。 英國廣播公司報道認為，以往的政府關門多發生在白宮與國會由兩黨分別控制時期，比如2013年10月，民主黨和共和黨圍繞預演算法案進行政治博弈，也曾導致聯邦政府關門。此次美國政府關門的不同尋常之處在於，事件不僅發生在特朗普執政一周年之際，更是在白宮、參議院和眾議院均由一個政黨（共和黨）控制下出現，實屬罕見。在1月19日參議院關於臨時撥款法案的投票中，有5名共和党參議員「叛變」，反對本黨支持的預算案，這反映出不僅民主與共和兩黨之間存在著政治極化問題，共和黨內部的分歧也在擴大。 特朗普所在的共和黨與民主黨針鋒相對，說到底還是出於選舉政治的需要。驅逐「追夢人」和打擊非法移民，是特朗普2016年大選期間的重要口號，正是部分憑藉這樣的政治主張，特朗普獲得了白人選民的支持，從而成功入主白宮。因此，特朗普在上任後，不遺餘力地推行限制部分穆斯林國家民眾進入美國的「限穆令」，聲稱要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築牆抵擋非法移民，甚至最近與國會議員開會時竟稱海地等國家是「糞坑國家」。這些都是特朗普為了兌現競選承諾而需要做出的政治姿態。
反觀「追夢人」法案，則是民主黨人奧巴馬任總統時留下的一項政治遺產。民主黨人不惜與共和黨勢不兩立，正是希望維護這一政治遺產，以此為抓手，捍衛民主黨在移民政策方面的立場，爭取更多的選票。今年美國國會將舉行中期選舉，兩黨議員更加互不相讓，竭力向各自的選民顯示自己的政治主張，爭取選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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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是普通民眾 不變的是黨爭照舊
這樣的政治競爭乃至惡鬥，已經偏離了設立制衡制度的初衷，變成「為反對而反對」的政治惡鬥，最後受傷害的還是普通民眾。一名美國學者對本報記者表示，「國會山裡的600多名代表雖然都是民眾選出來的，但有時並不能代表民眾」。分析人士指出，雖然民主黨和共和黨都在討好各自的選民，但這樣做的結果只會加劇美國民眾對於兩黨爭鬥的厭倦和厭惡。
面對越來越大的社會壓力，美國國會參眾兩院22日投票通過了一項為期3周、維持聯邦政府運行至2月8日的臨時撥款法案，聯邦政府得以恢復運行。問題暫時往後推了。
雖然聯邦政府關門不代表永久性關門，也不代表各州的政府也隨之關閉，但關門造成的影響仍不可小覷。首先，僅國防、郵政、航空、醫療、緊急服務、電力等政府核心部門繼續運作，但大量非核心部門的僱員被迫停薪休假，在家待命。上次發生在2013年10月的美國政府關門持續了16天，多達80萬政府僱員為此在家待命，就連白宮也有1千多名員工停工。考慮到美國軍隊每逢1號和15號發放薪水，如果政府關門持續到2月初或更久，大量的現役軍人將無法領到薪水。一般來說，美國的工薪階層沒有積蓄，需要依靠每個月的薪水度日，一旦工資停發，對其生活的影響可想而知。
其次，部分需要政府撥款的公立機構，如公立醫院，也將停業。堪稱最能代表美國形象的紐約自由女神像一度停止向遊客開放。此外，部分國家公園、史密森學會下屬的博物館，以及位於華盛頓的國家動物園等，在22日也關門謝客。國家公園管理局管理的國家公園附近的設施，如公共廁所、遊客中心等，也隨之關閉。這給美國民眾以及來美旅遊的外國遊客帶來極大不便。
此外，聯邦政府提供的部分服務，如簽發護照、簽證等，也將被迫停止或者放慢工作節奏。另外，根據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的預測，聯邦政府陷入停擺後，每星期造成的經濟損失達65億美元。
臨時預演算法案通過後，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共和黨人米奇·麥康奈爾向民主黨人保證，接下來參議院會審議一系列的問題，包括青少年非法移民問題。這看似一幅「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溫情景象。但是，熟知美國政治的人都清楚，兩黨的博弈不會停止，政治極化和否決政治仍會照舊，政府關門這樣的「宮廷劇」也難保不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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