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信仰的兩段話

2017年讀到過印象最深的，是李安在訪談里的一段話。

記者雷曉宇：你說你是個不可知論者，在你的電影里，確實從父親到家庭，從革命到宗教，所有人類賴以生存下去的重大系統都被你解構了。如果這些全都是不能相信的，那人活著要何以為憑呢？在懷疑之後，到底有什麼是留下來的，是可以相信的呢？

李安：人生就是這樣。當你想要相信什麼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它已經在變化了……如果說有什麼事可以相信的，那就是變化，只有變化是可以相信的。所有能夠相信的東西，都不會是別人告訴你的。所以，人只能靠自己，或者一定要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探索。

只有變化是可以相信的。——被這句話擊中了。

2016年我還看雜誌，筆記里有一段Lens對唐諾的採訪。

Lens：你相信上帝嗎？

唐諾：沒有所謂的宗教信仰，也還沒足夠的生命經驗或啟示，可讓我相信或去想像出一個惟一而且萬能至善的神。我一直浮泛的、一般性的使用「上帝」這個詞。

但我相信很多東西，像是，我相信很多人並視之為楷模；我相信台北市可以久居；我相信人的善念；我相信清晨是書寫的最好時間；我相信道德是人的發明也是人給予自己的一個工作；我相信福克納和林俊穎的小說；我相信柏拉圖的某些錯誤比亞里士多德的明智往往更有價值；我相信人類既有的史書必定錯失了、寫史的人看不懂或說不清人最好最深刻之處，所以人其實比我們看到的要好；我相信有缺點的文字和書籍；同樣理由我也相信人的希望只要它有所節制；相信人的理性儘管並非無所不能；我還努力相信生命的素樸神聖性包括其他物種；努力相信「我」的出現和持續存在最終有其神秘性因此總有一些特別的意義、一些得去做的工作……

當這些相信的碎片不免彼此衝突時，我會想惠特曼興高采烈的這幾句話：「你說我自相矛盾？當然我是矛盾的，因為我心胸開闊。」我努力做到這樣。

唐諾的這段話已足夠精彩，惠特曼《自我之歌》里的這句話更帶給我一種新鮮感。

「你說我自相矛盾？當然我是矛盾的，因為我心胸開闊。」

我也努力做到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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