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方文山給周杰倫寫的詞,都是出自這些詩!
周杰倫的成功,與方文山的作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而方文山能夠創作出這麼優秀的作詞,說明了清代孫洙這個人說的話是真理,一點瑕疵都沒有!
孫洙是誰?他說過什麼?
大家熟知的這句話「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就是孫洙為《唐詩三百首》的題詞。
方文山本身在作詞領取取得的成就完全驗證了這句話。
我們先來看一下他那些膾炙人口的代表作,然後在進行分析就能夠一目了然了。
2001年方文山因創作周杰倫首張專輯《JAY》中的歌曲《娘子》提名第12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
2003年憑藉創作的歌曲《東風破》獲得第四屆百事音樂風雲榜年度港台及海外華人最佳作詞。
2005年年憑藉歌曲《發如雪》提名台灣第17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
2007年因創作歌曲《菊花台》入圍第18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以及第2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主題曲作詞人。
2008年憑藉歌曲《青花瓷》獲得第19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
到現在為止,方文山寫的詞不下兩百多首,說起成就最高的還是中國風作詞。看方早期的作品,詼諧俏皮多一些,和中國風是搭不上邊的。
也許是杰倫的中國風音樂讓他找到了新的靈感,在《JAY》這張專輯裡方文山第一次寫了有點中國風影子的《娘子》,也就是這首詞讓方文山提名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
《娘子》中運用了不少典故。
「天涯盡頭滿臉風霜
落寞近鄉情怯的我相思寄紅豆
相思寄紅豆無能為力的在人海中漂泊
心傷透」
紅豆在以前是相思的象徵。
「相思寄紅豆」出自王維《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娘子卻依舊每日折一枝楊柳
在小村外的溪邊河口
默默的在等著我
折柳是古人送別時候作禮物的行為,在古代身為一棵柳樹要習慣別人折來折去。
隋末無名氏的《別詩》寫到:
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
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
此為較早之思行人而折柳之詩。
唐王之渙《送別》云:
楊柳東風樹,青青夾御河。
近來攀折苦;應為離別多。
韓翃《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在《娘子》成功之後,方文山在中國風的詞中尋找更多可能,也許是杰倫當時的中國風曲風讓他的嘗試有了更多激情去實踐。
基本上從杰倫決定扛起中國風大旗之後的每張專輯總有一兩首完全中國風的音樂,而作詞人都是方文山。
《葉惠美》里的《東風破》,《十一月的肖邦》里的《發如雪》,《依然范特西》里的《千里之外》和《菊花台》,《我很忙》里的《青花瓷》,《魔杰座》里的《蘭亭序》,《跨時代》里的《煙花易冷》,一首比一首膾炙人口。我們也跟著杰倫的專輯見證了方文山作詞一步一步從青澀到爐火純青。
《東風破》講的故事是個落魄才子不知怎麼就與心愛的女子分別。多年以來漂泊,漂泊,思念,思念,人漸漸變瘦,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
「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確是實實在在的化用,
來自李清照《如夢令》里那句「應是綠肥紅瘦」。 李清照在寫《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時只是個傷春少女的「為賦新詞強說愁」,被方文山借鑒了「瘦」之後卻將一個落拓子的心事一目了然,從此「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順便插一句,拍攝MV時,有一幕杰倫握著女主角的手一起寫書法的畫面,在鏡頭前看起來可是浪漫又唯美,但萬萬沒想到,在唯美的鏡頭底下,周杰倫用毛筆寫出來的字居然是他的口頭禪「屌」。幸好當時大家都當笑話,若放在現在這事豈不是翻天?
———— 《發如雪》名字取自李太白的「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只取一瓢愛了解」則出自《紅樓夢》第九十一回里寶玉發痴時說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方文山的歌詞里喜歡寫故事,《千里之外》講的是一個小夥子送自己心愛的女人到千里之外,歌詞里把那個沉默年代人的心事窺了個瞭然。
「聞淚聲入林 尋梨花白 只得一行青苔」 這三行情詩放到宋詞里都是上乘之作。
梨花白在古代指美人落淚,白居易曾在《長恨歌》中形容楊貴妃落淚時寫道「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這首詩中更被人熟知的則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其它以梨花形容美女之淚容的詩句尚有宋歐陽修《漁家傲》:「三月芳菲看欲暮,胭脂淚灑梨花雨。」
宋趙令畤《商調蝶戀花》:「彈到離愁凄咽處,弦腸俱斷梨花雨。」
唐劉方平《春怨》:「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以及宋李甲的《憶王孫》:「萋萋芳草憶王孫,柳外樓高空斷魂,杜宇聲聲不忍聞。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 杰倫之後參演了《滿城盡帶黃金甲》,為電影作了兩首曲,方文山填了詞,一個是《菊花台》,一個是《黃金甲》。電影好不好另說,但是詞曲都是上乘之作。
《菊花台》延續了方一貫幽怨纏綿的風格。然而《菊花台》的高明之處在於使用了離合體,「愁 莫渡江 秋心拆兩半」,愁對應秋,中間被硬生生拆開,更添離別情。
《菊花台》的敘事上不再是以往的一個人獨語,「你的淚光 柔弱中帶傷 」是男人眼中的女人。「天微微亮 你輕聲地嘆」則是女人眼中的男人。
男人的心事是「我一生在紙上 被風吹亂 」。女人的心事則是「怕你上不了岸 一輩子搖晃 」。互相對應,又互相呼喚,像是兩個人無言時候內心千言萬語的翻滾。
《黃金甲》出自黃巢的《不第後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情感漂泊漂泊漂泊一世如我 今生繁華如昨兵戎相見如破 千軍萬馬萬馬萬馬奔騰那骨肉相殘如錯 陳年戰事如酒成敗轉眼如秋 遍地烽火烽火烽火回憶如銹」
這一段使用的是頂真手法,上一次在詩詞中見頂真寫法還是在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 《青花瓷》有「三惹」,《蘭亭序》有「三怨」,「伽藍雨」有「三等」。這三個可以說是方文山作詞巔峰。
《蘭亭序》在渲染氣氛上也做到了極致,「雨打蕉葉 又瀟瀟了幾夜,我等春雷 來提醒你愛誰」。雨瀟瀟與雨打芭蕉在文學中是愁怨的象徵。
關漢卿在《[雙調]大德歌·秋》中寫到: 風飄飄,雨瀟瀟, 便做陳摶也睡不著。 懊惱傷懷抱, 撲簌簌淚點拋。 秋蟬兒噪罷寒蛩兒叫, 淅零零細雨打芭蕉。
心事密縫繡花鞋針針怨懟,若花怨蝶,你會怨著誰」是方文山埋的一個小心思,本來是蝶戀花,現在卻花怨蝶,而我愛著你,你會怨著誰?
《伽藍雨》又名《煙花易冷》。這首詞的故事是女子在洛陽城盼望征戰邊疆的將軍歸來,最終卻孤獨逝於伽藍寺中。將軍回來遲了,洛陽城裡只留下了那個女子苦苦等候愛人的傳說。
這首詞的背景是南北朝時候的戰亂年代,繁華的洛陽城因為大魏的軍隊而破敗。「雨紛紛 舊故里草木深」借鑒了杜甫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等」則是整首詞中最突出的表達要素,「容我再等歷史轉身,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酒我們一起喝過,古箏我聽你彈過。然而,再也不能和你一起飲酒,也不能再聽你談古箏,歷史也不會再轉身,我能做的,唯有等。
———— 方文山在傳統的詩詞中找到了力量,將詩詞作為武器洗牌萎靡的華語歌壇。借鑒到的力量越多,越被自己的民族文化所打動。這種驕傲在方文山的歌詞中經常流露:
49歲,對於詩人詞作者來說已經是一個轉向哲學重新解構自己作品的年齡。我們一直希望方文山與周杰倫能夠常伴我們的音樂世界,卻忘了自己也會長大,不屑於再去聽情愛糾葛。
然而,文學是無止境的,方無論是突破自己還是就此擱筆都會在我們心中留下一座難以企及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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