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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神打招呼最多的跑者,估計只有白斌

沿著氂牛馱運東西往返留下的轍痕,白斌很快就來到山腳下。不知從何時起,天空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新雪加上積雪,淹沒了通往山上的道路。

危險無刻不在。

白斌知道其中的一些陷阱。有些地方看起來很安全,但一腳踩上去,很可能就直接掉下去。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以裸露出來的樹尖為坐標:先用手抓住它,試探性地將上半身移過去,接著再移下半身,最後是整個身體。不知不覺間,他已改走為爬,緩慢地艱難地向上爬。

除雪花飄落的簌簌聲和他自己的喘氣聲外,四周不見一個人影。

那是15年前,2001年1月上旬的一天,喜馬拉雅山脈南麓,西藏林芝墨脫。

這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根據經驗,白斌感覺向上前進(垂直距離)約200米,海拔已達4600多米。抬眼處可見一個埡口,抵達埡口後便開始翻山。

恰在此時,他看到有一大片白雲向他這邊移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起初他沒太在意,但10來分鐘後,當他完全被這團白雲罩住時,他突然感到很不對勁,「眼前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無法動彈。」

2016年7月13日,當身著銀光綠國產速乾衣、黑色運動速干褲、慢跑鞋的白斌在辦公室講述這段經歷時,儘管距離那次墨脫冒險之旅已達15年之久,但回憶往事仍刻骨銘心。

動不了,又怎麼辦?「那就蹲下來休息」。

約摸一小時後,雲團散去,大風驟起。白斌迎著風,繼續向埡口爬去。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野外生存的一些常識性錯誤:他本想換上隨身攜帶的毛衣毛褲,但山上氣溫低至零下十幾攝氏度,爬雪山時濕透的褲子已結成堅冰,想穿穿不上。

更要命的是,他脫下鞋讓腳適當休息,結果腳又腫又脹,鞋變得僵硬,試了幾次,也沒法再穿上。

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襲上心頭。「你知道什麼叫垂死掙扎嗎?垂死掙扎都無望後,我就完全放棄了生命。」心有餘悸的白斌繼續說道,惟一生還機會是翻越這座山,下到山底,被村民們發現後才能獲救,但他已心有餘而力不足。

人一旦陷入絕望中,反倒一切都很釋然。已近虛脫的白斌靠在身邊一塊大石頭上,很快便沉睡過去……當他醒來,發現已是藍天白雲,艷陽高照,山上一絲風都沒有。

他與死神擦肩而過。

現在的白斌已是中國耐力跑領軍人物,跑步即生活,生活即跑步。

這十多年來,他從貴陽跑到拉薩,從拉薩往返北京,他穿行珠峰,他與傳奇人物林義傑150天穿越六國跑完1萬公里絲綢之路......這些數據仍在以進行時狀態不斷被更新。

但無疑,墨脫之旅最為刻骨銘心,而那次歷程也是他苦行僧式跑步生涯的發端。

命懸一線

為什麼要去墨脫?

這樣的念頭起源於白斌腦海里的一幅畫面:位於拉薩東南部有一個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那裡四季如春,湖水清澈見底,山間雲霧繚繞,猶如人間仙境。它叫墨脫,有個詩意的藏語喻意「隱蓮盛開的地方」。

它是藏區內海拔最低點,被海拔7787米的南迦巴瓦和7294米的加拉白壘峰兩座東喜馬拉雅山脈最高山峰圍繞,再加一條中印邊境線和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圈圍。墨脫曾是全國惟一不通公路的縣,直到2013年10月這一狀態才被改變。

已在藏地待過一段時日的白斌知道,墨脫如同井底,如果冒險前往,等於自行切斷與外界的聯繫。多雄拉雪山是進出墨脫的門戶,氣候變化莫測,「在山上吼一聲,可能氣候都會出現大變化。」因此,鮮有人抵達這裡。

即便如此,對三十而立血氣方剛的白斌而言,墨脫如同一個危險但同時又充滿誘惑的女子,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最終,衝動戰勝理智。

2001年元旦,懷著滿腔熱血,無知者無懼的白斌獨自上路。沒有人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紅顏」還是「禍水」。

他花幾十元錢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目的是讓行動更快。但缺乏經驗的他並不知道,冬季山裡長期積雪,別說自行車,步行都相當艱難。

騎行3天後,大雪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棄車,徒手翻山。

「4000米~5000米的雪山,對我根本就不難。」得益於小時候練就的「童子功」以及在藏區的日常訓練,白斌僅用80分鐘便成功翻越多雄拉雪山,用一天的時間跑到墨脫。

當地人深感震驚。對他們而言,這個季節敢翻越雪山闖入,無異於「天外來客」。得知白斌喜歡籃球後,當地政府還專門為他舉辦了一場籃球友誼賽,以示慶賀。

他在墨脫縣的一個小村莊里住下。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由於大雪封山,交通閉塞,導致物資運送困難,基本生活資料難以滿足。飯量出奇的大,再加上囊中羞澀,白斌感嘆自己消費不起。「蒸餃那麼大的饅頭,我一頓能吃50個,花50塊錢。消費太高,長期就受不了,想趕快出山。」

天公不作美,連續下了好幾天雨。善良的藏民們都勸白斌待到春節後再出發,否則太危險——按照常理山裡下雨,山上肯定下雪。但白斌不能再待,首先他帶的錢不夠,長期在村民家裡白吃白住,他良心不安。其次,墨脫之行源於一時心血來潮,再加上說走就走,他並沒有做好準備長期停留。

幾經思量,他決定冒雨出山,回到拉薩。而致命的危險,亦在歸程中等著他。

如前文所述,死神並沒有將他留在墨脫。睡醒後的白斌發現雙手腕關節已不能彎曲,腿也失去知覺。「這裡使勁崩緊還有感受。」白斌對記者指了指位於大腿根部的後側肌和肘關節。

冰天雪地里,衣著單薄的白斌依靠這塊還能使上勁的地方慢慢挪動。

依舊是那該死的200米。在肘關節和後側肌與雪地瘋狂叫板200米後,白斌最終以坐地的姿勢從山間挪到山腳。

命懸一線之際,他在這裡遇到一輛西藏軍區部隊的吉普車,很快就被送到八一鎮部隊醫院。白斌凍得手腳滿是水泡,由於時間過長,水泡用大針管都抽不出來了,最後又送到了西藏軍區總醫院。做完常規性檢查後,院方通知他,被凍傷的右腳需要截肢。

「被凍傷的地方全變成黑色,醫生說要砍掉。」白斌繼續回憶,「真要砍掉,我也沒法活了。」已決定將後半生交給跑步事業的白斌當場拒絕了醫生的建議。

住院一段時間後,他選擇在家療養。回到租住的地方,他買來一台3000瓦的電爐,每天自己烤凍傷的腿,做些恢復性練習。時間一天天流去,30天後,奇蹟發生,腿部慢慢消腫,被凍壞的地方掉皮後,長出新的皮膚。

到醫院複查,連醫生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對白斌而言,終於不用截肢就是最好的告慰。命運終究原諒了他的任性。

儘管如此,他身上還是留下了野蠻對抗大自然的烙印。回憶至此,白斌脫下運動鞋,指了指腳趾,用手比划出約一厘米距離,「少了這麼長一截。」

在還原當初不顧一切執意出山的場景時,白斌自己都覺得難以想像。「我當時也太狂妄了。」他報以郝然一笑。

「如果重新回到30歲,你是否還有膽量挑戰墨脫?」「應該不會這樣冒然行動了。」現在,身經百戰的白斌顯然更為理性,但跑步者的激情卻不減當年。

馬上出發

時光倒流16年。

那是2000年,萬物復甦,新事物萌牙,整個世界都在關注中國的崛起。中國加入WTO,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

時年30歲的白斌也開始重新規劃未來的人生方向。出生在貴州烏江邊上一個小山村裡的白斌,從小看著《少林寺》長大,平時喜歡舞刀弄槍,發明一些玩武術的野路子。

「小時候太好動,不管晚上運動到多晚,第二天基本上五六點鐘就起床。」貴州獨特的地理位置,從小就精力旺盛的白斌格外享用,每天上山下河絲毫停不下來。

他最終沒有去習武。

一個有趣的段子講的是,很多年輕人因為喬丹那句廣告語(耐克廣告語JUST DO IT),從此進入IT行業。喜歡籃球的白斌不知是否也受此影響,在大學時選擇了IT專業,畢業後又陰差陽錯回到IT行業。

白斌並不是沒有嘗試過其他選擇。剛畢業時,像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選擇的是「鐵飯碗」——進入國企。在朝九晚五的國企工作,最讓白斌引以為傲的不是工作上的成就,而是幫當時的廠長打了一場籃球賽並獲得冠軍。「他開心得要死,我也開心得要死。白斌說。

但國企工作更多時候都顯得枯燥沉悶,這並不能讓天生好動精力旺盛的白斌找到成就感。沒幾個月後,白斌決定「下海」,到經濟特區深圳去闖蕩。

他先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專業軟體開發。但一段時間後,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找不到方向。他終於明白:這也不是自己喜歡的職業。

一次偶然機會,他回到家鄉貴州,發現電腦賣得很火,而且很賺錢。「一台電腦成本兩萬多塊,賣四五萬塊錢都很正常。」得益於電腦興起所帶來的豐厚利潤,白斌在IT業一干就是7年。

時間來到1999年,白斌突然發覺,IT業也並非自己真正喜愛。「那時候幹得不專心,總感覺沒有找到重點。」

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想來想去,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對他而言,賺錢絕對不是第一要務,運動才是。事實上,在IT行業7年,他從未放棄過喜歡運動的天性。每天處理完事務,不管多晚,他都雷打不動地堅持運動。

另一方面,就像一塊石頭投向湖水,西部大開發之風在他心裡不斷濺起陣陣漣漪。再加上中國申奧的推波助瀾,讓身處貴州的白斌身上跳動的運動因子被激活。

「要出發,馬上出發」,總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縈繞,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白斌做了一番衡量:中國體育項目里,年齡超過30歲的人很少,只有馬拉松沒有年齡限制。想到此,白斌豁然開朗,他將馬拉松作為選擇方向。

第一站就是去西藏。但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決定跑步去,目標確定滿腔熱血。

從貴州到拉薩,距離是3000多公里。一套外套、一身短打、一張銀行卡,沒有其他更多準備,甚或也沒有過多戶外經驗,一切都是源於跑步去西藏、奮鬥就從今日起的樸素理念,就像《阿甘正傳》里的阿甘那樣,白斌放下一切,以馬拉松長跑方式沿著青藏線,跑向西藏聖地。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

「平均每天跑十幾個小時,甚至跑過十七八個小時。」白斌說,渴了,就補充水分;累了,就在路邊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兩三個小時,等體力恢復後,爬起來繼續跑。

以現實眼光看,儘管初次上路的白斌缺乏明確規劃以及馬拉松長跑經驗,但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2個月後,他到達西藏。

他的跑步人生由此展開。

騎行去北京

在西藏,白斌仍每天堅持魔鬼般的訓練:他凌晨3點半就起床,在黑暗中開始跑步,一直跑到下午四五點鐘,到熟識的小賣部買些水喝。元旦時節,拉薩白天最低溫度零下十幾攝氏度,白斌穿著背心短褲跑。夏天時分,他在拉薩湖的冰水裡游泳。每天晚上,他都睡在鋪滿石頭的床上,從來不蓋被子。

幾個月下來,他幾乎跑遍了拉薩周邊,並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生物鐘。一切就緒後,他開始墨脫遇險之旅。

撿回一條命的白斌回到拉薩,在床上躺了兩個月。一邊等身體恢復,一邊少量做些訓練。2001年5月,白斌認為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了。有一天,他躺在床上看到電視里北京申奧的各種熱鬧鏡頭,突然有個念頭冒了出來:騎自行車去北京,為北京申奧助威。

他規劃的路線是,從拉薩騎行到珠峰,再回到拉薩,經川藏線騎向北京。惟一不確定的因素是他的腿傷仍未痊癒,左腳腳趾和右腳跟被凍傷的黑皮還沒脫落,新皮還未長出,白斌認為「跑步肯定不行,但騎自行車應該影響不大」。

2001年6月1日,幾個朋友為白斌獻上哈達,簡單儀式後,白斌開始申奧騎行之旅。他的行囊很簡單:兩面寫著「預祝北京申奧成功」的旗幟,其中一面旗上印著「貴州科輝製藥」字樣,那是他在西藏跑步時的主要經濟來源。「我在西藏訓練,同時也想順便給家鄉產品做些宣傳,有些收入。」他實事求是地說。另有一台一次性柯達像機以做記錄用。

大約一周後,他便騎行到珠峰大本營。按照計劃,他希望能攀登珠峰,將旗子插到峰頂,後因沒租到專業登山裝備而改轍易途。

阻擋他繼續前進的是一位留守大本營的中國登山隊隊員,名叫桑珠。白斌指指旗子,又拍拍胸脯,向對方解釋說,中國申奧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儘管沒有租到專業裝備,但自己體能肯定沒問題,希望他能網開一面。「我能登多高,就把旗子插到多高,但安全第一。」他說。

桑珠最終被說動,同意放行。

扛著兩面旗子,白斌凌晨四點就動身了。登山者都知道,越早出發,就越能留出時間儘早返回。起初的4小時前進得十分順利,他幾乎是以小跑方式從大本營前行到雪峰線處,這裡海拔是6500米。

行程越來越艱難。他繼續向上爬,不知不覺又4小時過去了,估計爬了四五百米,這時前面全是冰山,沒有專業裝備無法再前進。白斌拿出一面旗子插好,拍好照,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時針指向中午12點,他必須立刻返程,否則山上氣候不可捉摸,稍有不慎,極有可能葬身茫茫冰山之中,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

下山時寒風凜冽,風暴颳得人幾乎站不住腳。但他不能停下,他必須與時間賽跑,與風暴賽跑。快到半山腰時,白斌感到體力快被耗盡。他喝了兩口冰水,刺骨的寒冷鑽進心扉。他靠在一塊石板上休息,想等體力有所恢復後再走。

他很快睡了過去,這其實相當危險——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如果被凍得失去知覺,很可能就再也醒不來。迷迷糊糊中,白斌被一陣聲音吵醒。睜開眼,發現兩個菲律賓老外就在附近。「HELLO」,白斌打起精神和他們打招呼,對方看他累得快虛脫,一人掏出一塊夾心巧克力給他。

直到現在,白斌仍然認為那是他吃過的世界上最美味的巧克力。體力稍微恢復後,白斌向他們道謝告別。他一口氣跑回大本營,時間指向下午5點多。

他請桑珠喝了瓶拉薩啤酒,以示慶祝,然後繼續上路。騎著自行車,扛著旗子,向前騎行約50公里後,在天黑前到達扎西宗鄉鎮。第二天經過定日縣,回到拉薩,後經林芝向川藏線進發。

後面的故事稍微輕鬆些。為趕時間,白斌住過公路養護站,也住過牧民家。川藏線人煙稀少,有時跑到晚上十一二點鐘,才能找到借住的地方。他經常是騎行到哪裡,就住到哪裡。

白斌記得相當清楚,那是2001年7月9日凌晨2點,他從河北邢台出發,當天騎行300多公里到達北京新僑飯店,也就是北京奧申委所住之地,將那面插上珠峰雪峰線的旗子捐贈給奧申委——現在,它還存留在北京奧林匹克博物館裡。

土耳其的槍聲

2010年底,正在貴州訓練的白斌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們有個挑戰項目,跑絲綢之路,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對方問。

電話是中國登山協會打來的。白斌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是2010年北京國際越野挑戰賽(The North Face100,簡稱TNF100),這是一項被喻為亞太地區最艱苦的超長距離耐力跑賽。2009年,TNF100首次進入中國時,白斌因要帶隊參加一項重要戶外多項賽而不得不放棄。

2010年,白斌在廣西參加完戶外比賽後,立即奔赴北京參加TNF100,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奪冠。

賽前,他提醒組委會一定要把路標標註明顯,否則參賽者會吃虧。結果一語成讖,比賽時他因跑錯路段而輸給日本選手鏑木毅,以8小時57分21秒成績屈居第二。儘管國內排名第一,但他對非正常輸給日本對手大不服氣。

此次絲綢之路計劃——歷經150天,途經6個國家,從伊斯坦布爾到中國古都西安,跑步總行程10000公里——由台灣著名馬拉松運動員林義傑發起。林於2007年歷盡艱辛完成人類歷史首次徒步穿越撒哈拉沙漠的壯舉,早已成為全球佳話。

但這次挑戰勢必更為嚴峻——時間相對固定,距離更長,速度要求更快,而且跑步者將面臨不同氣候、地形、習俗乃至飲食等眾多考驗。林義傑希望從大陸尋找一位志同道合的挑戰者共同完成。

這樣的人並不好找。起初,主辦方大陸台務辦、外交部、團中央和國家體育總局經多方尋找,推薦的人選大多為專業馬拉松運動員,但大多數人對如此高強度挑戰賽都心有餘悸,不敢冒然承諾。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使有願意嘗試者,還要通過林義傑的面試和跑試——事實證明,林對推薦給他的這些人都不滿意。

這種背景下,剛拿下TNF100國內第一的白斌被中國登山協會推向前台。理由有二:首先,他經歷豐富,參加過多次戶外比賽;其次,他年齡稍大,忍耐力更強。

接到電話邀請的白斌有些猶豫。「這是我50歲後不比賽時才想做的事,眼下還有好幾個賽事要參加。」他說道。但另一方面,能從歐洲跑回中國,這種挑戰以前從未有過,以後也不會常有,而跑步又是他喜歡的強項,機會就在眼前,這麼有意義的事情為何不去試試?

他最終還是答應接受挑戰,條件是先跟林義傑見面。2010年12月底,兩人分赴廈門。見面也很有意思,白斌給林義傑講述自己如何去墨脫,如何去西藏以及參加各種戶外賽的親身經歷,談到命懸一線時,兩人均心有戚戚然。聊到最後,才開始溝通跑步細節。

2011年4月10日,經過15小時長途飛行後,白斌到達起跑城市伊斯坦布爾。經過近一周適應性訓練後,4月20日一大早,天突降大雨,布爾聖索非亞大教堂前,林義傑、白斌、陳軍(曾獲得中國馬拉松冠軍,被稱為光頭綠葉)和Jodi Bloomer(24歲加拿大姑娘)組成的四人團隊從這裡起跑。

按照計劃,1萬公里總里程平均到150天,每天不到70公里,他們計劃每天跑75公里~85公里。第一天,他們在大雨中跑了52公里,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大,但配速卻達到15~16,有些過高。

問題很快就來了。第三天,Jodi Bloomer因無法適應團隊節奏而退出。第四天,林義傑受傷,但他自我恢復能力較強,通過3天慢跑逐漸調整歸位。第五天,陳軍受傷,在咬牙堅持跑完20多天後,最終因身體原因退出。

還剩下林義傑和白斌。經過磨合、調整和適應,兩人把每天里程穩定到75公里,以此為基線,根據身體狀態增減,最多一天時跑過82公里。但也不能隨意增加,否則發生意外,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對那些真正的跑步者來說,跑步的挑戰在於,你永遠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風景,或者雄壯,或者絢麗,或者恐懼,或者死亡。

20多天後,林義傑和白斌已快跑到土耳其邊境線上。有一天,他們正經過庫爾德人控制區時,「砰砰」,突然前方傳來兩聲槍響,所有人都受到驚嚇。

當地局勢混亂,電視里每天都能看到暴力事件發生。儘管通過奧委會對接,土耳其政府盡其所能地把安保工作做得相當嚴格:每天派裝甲車跟在他們後面,十幾輛警車圍在他們周邊,隨時用望遠鏡觀察兩邊地形,看山上是否埋藏有狙擊手。

發生槍響時,他們正要跑過一段約500米的道路,這裡正好處於土耳其軍方難以掌控的禁區。軍方出於安全考慮,強令他們回到車上,由警車護送通過這段路程。

經過這500米後,他們下車繼續跑。晚上回到酒店,林義傑和白斌越琢磨,越感到不對勁。「總覺得少了這500米,絲綢之路就不算完整,至少心理上過不了這一關。「白斌說。

信念和執著最終戰勝了恐懼。當天晚上,林義傑和白斌帶隊,瞞著土耳其軍隊和警察,偷偷跑回去,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堅持把500米補上。

伊朗中毒案

白斌再次體驗到死神的滋味是在伊朗。

這時他們已開跑一個多月。因工作狀態不好,伊朗團隊開除了一名從當地僱傭的補給車司機。後來白斌才了解到,該司機因平時吸毒,開車時就犯困,這是相當嚴重的事情。

司機被開除後,因懷恨在心,於當天夜裡潛回補給車,在飲料里下了大量迷幻藥,儘管不足以馬上致人死地,卻能催毀跑步者的意志。

第二天一早,團隊照常上路。第一個5公里結束後,每人喝半瓶飲料補給,之後繼續前進,帶著傷的陳軍上來陪跑。

又2公里後,白斌突然看到,陳軍在晃晃悠悠地走之字形,林義傑的速度也開始減慢。再看團隊,步伐都整體放慢,似乎要昏昏欲睡。而他自己,突然間有些跑不動。

這時,林義傑停下來對補給人員說,到10公里時準備一些咖啡提神。跑完10公里時,林義傑去補給車喝咖啡,白斌打算上車稍做休息。結果剛坐下就倒地,不醒人事。

白斌醒來時,已是深夜。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後來通過視頻回放,才知道林、陳和他被立即送到醫院搶救。幸運的是,出事地點離醫院很近,醫院馬上進行搶救,插管洗胃,足足折騰了一天。三人逐漸蘇醒過來,但對當天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記憶。

「我當時情況最嚴重,陳軍稍好。如果搶救不及時,或者葯下得再重一點,那就真的去見上帝了。」白斌自我解嘲般笑道。後經警察調查,通過排查後勤保障團隊,的確是被開除的司機下的葯。

醫生建議他們應休息一兩天再跑,但林義傑和白斌則盤算著如何把損失掉的公里數搶回來。「本來就差65公里,如果再休息兩天,後面都有計劃,不好再搶。」經過協調,團隊從安全形度考慮,安排他們休息一天。

第三天,林義傑和白斌重新上路。本來當天跑60公里就可以,但就像賭氣似的,兩人心照不宣一口氣跑了82公里——創下絲綢之路中的最高速度。事後,兩人又覺得不能意氣用事,又將速度調回75公里。

需要說明的是,除普通鈣片外,對身體素質極度自信的白斌沒有帶任何其他補給品。最初一個月,當林義傑每個時段遵照醫囑認真補給時,白斌每天堅持做1000個俯卧撐,基本保持5公里72個,後因肌肉拉傷放棄。

伊朗之後是土庫曼。之前,每天里程林義傑和白斌基本一口氣跑完,但在6月的沙漠地帶,氣溫最高可達70攝氏度,他們這種跑法受到新挑戰。

按照白斌的說法,「一進入土庫曼,就感到熱氣騰騰。一天跑下來,75公里居然跑了7個半小時,每3公里補給一次,體能消耗太大。」晚上團隊回到駐地商議,他們決定每天分兩次跑:從凌晨到上午跑一段,下午5點後再跑一段,中間時段休息。

好事多磨。在土庫曼還剩最後40公里時,白斌打算當天跑完出關,結果剛跑10公里就上吐下瀉,後查明是食物中毒所致。沒辦法,又經過一天休整,第二天跑完,順利出關,進入烏茲別克。

讓他們難忘的是,從哈薩克進入中國新疆時,新疆自治區政府甚至關掉當天通關過道,以隆重儀式歡迎他們回家。而在蘭州路段,因曙光在望,白斌放鬆了警惕,危險再次襲來。他的物理治療師是位愛爾蘭人,不適應中餐,每天工作很辛苦。為照顧他,白斌連續5天沒有做物理治療。

第六天,剛開始跑,他就感到不對勁。跑著跑著,有時突然感到腳被懸空,或者關節沒勁,憑空往下掉。經專門醫生檢查,發現問題比較嚴重,但短時間內又沒法復原。怎麼辦?關鍵時刻肯定不能放棄,白斌便強忍著疼痛,拖著腳照樣跑,而且脊柱還要保持不變,每天咬牙堅持跑完里程數。

就這樣,2011年9月16日,經過150天長跑,林義傑和白斌跑回西安。這一路,他們跑過地獄,也跑向天堂;他們跑向已知,也跑向未知;他們挑戰自然,也挑戰自我。

他們的故事被收錄在《擁抱絲路》一書中,亦被拍成《跑步回中國》14集紀錄片播放。

從南極跑向北極

2016年1月,白斌以自己名義發起「白斌100」系列賽——舉辦100場100公里國際越野賽。這些賽事的主辦方都是一家名為「深圳白斌國際體育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公司。資料顯示,該公司成立於2015年8月7日,註冊資本500萬元。

這些年來,停不下來的白斌一直在摸索適合自己的創業方式。

早在2001年11月,他第一次參加大連馬拉松賽,因節奏掌握不好,跑到近30公里時退賽。之後他又陸續參加過北京、上海、大連、青島馬拉松賽。後來他逐漸明白,隨著年齡增大,加上腳受過傷後,彈跳力、跨步、落步都受到影響,需要速度能力的馬拉松不是他的強項。

2003年,回到貴州的白斌開始轉向鐵人三項(triathlon,由天然水域游泳、公路自行車和公路長跑三項目按順序組成)。經過兩屆嘉峪關國際鐵人三項比賽後,他領悟到這是一項綜合技能,長跑和公路自行車是他的優勢,但游泳——儘管他生長在烏江邊上,但從小練就的游泳技能與專業訓練仍有差距,畢竟打下的底子和基礎不同。

看清楚這一點後,白斌選擇了放棄。

2005年六七月,一位跑馬拉松的朋友向白斌推薦戶外極限挑戰賽,該挑戰賽當時已被國家體育總局列為正式比賽項目。白斌上網搜索相關資料,發現賽事中包涵的自行車、跑步、皮划艇項都比較適合自己。

「當時就覺得眼前一亮,馬上參加貴州起點戶外俱樂部。」白斌回憶道。當年8月,首屆山地戶外越野挑戰賽在新疆開戰,白斌組織4人隊伍參賽。但一來因對賽事不了解,二來過分相信自己體能,三來的確沒有經驗,賽事甫一開始,白斌就把4人的水全背上,結果賽事進行到後半程,他因體力不支反而拖了後腿。

其中有個項目是蠅網,需要些小技巧,此時白斌已接近虛脫狀態,幾乎是被隊友連拖帶拉爬過終點。三天賽事結束,只取綜合排名前13名,白斌他們拿了第14名。

白斌很快就重新組織隊伍。2006年,他代表四川一個俱樂部參賽,發誓要奪得第一名,但報名後主辦方不認,原因是「隊伍太差」——其實白斌團隊已經不是前團隊。

無奈之下,白斌只好把團隊打散,參加完當年10月的武隆全國戶外運動錦標賽後,他帶著女隊員回到貴州急集10天,備賽15天後將參加全國首屆戶外運動的錦標賽。

黑馬鵲起。

在團隊初步磨合,前兩天都犯錯的前提下,白斌團隊一直保持前三名位置。第三天決賽賽程僅20多公里而且項目簡單,白斌鼓勵大家輕裝上陣,結果在當天翻盤,搶奪了第一名。「游擊隊把正規軍打敗了。」業界如此評論道。

其後,白斌所率團隊拿下國內所有戶外比賽的冠軍。

白斌並不甘心,他的目標是世界第一。2007年,武隆國際戶外挑戰賽升級為國際戶外公開賽,作為世界性賽事,國外選手增多,國內僅幾支隊伍有參賽資格。代表西藏祥雲參賽的白斌當年拿到亞洲第一,國際第九,超過日本和韓國。2008年仍是亞洲第一,國際因失誤而排名第12位。

隨著名氣增加,團隊開始有不同聲音。白斌一如既往地樹立世界第一的高目標,一如既往地要求每個人能盡100%努力提高自己,結果事與願違,隊員已滿足於現狀,不能吃苦,好大喜功。這種情況下,他最終退出,並於2009年重新組建團隊,可惜4人團隊始終處於三缺一狀態。

現在,除「白斌100」系列賽外,白斌還有另一個夢想——從南極跑到北極。聽起來這更像一件瘋狂的事情,但已經沒有人敢輕易否定白斌,過去他已經用行動一次次地證明了自己。

「其實我在跑絲綢之路時就已經有這個想法,否則我為什麼每天堅持做1000個俯卧撐,這也從側面說明還沒達到我的極限高度。」白斌接了個電話,轉過身來繼續分析道,「完成1萬公里挑戰後,接下來就應該是2萬多公里,那就只有南北極了。」

從南極到北極,相當於地球赤道的一半距離,約2萬公里,相當於2次絲綢之路往返距離,跑者需要每天完成兩個馬拉松的里程。「每天兩個馬拉松,是我的終極目標」。

白斌信心滿滿,但畢竟今昔不同往日。這一次,他又如何挑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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