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酒，聊聊天

周日中午重逢兄約在古玩市場吃酒。

天陰欲雨，霾色沉沉。古玩市場里有一輛車在放著搖滾，歇斯底里非常那個非常。本來我想假裝一個儒雅文人或者翩翩書生在那裡搖頭擺尾一番的，可這背景音樂不對，只好順著搖滾顛著小腿顛進了重逢畫廊。

重逢在畫一個扇面，正沉浸其中，連水也沒顧得上燒。我咳嗽了好幾聲他也沒領會我的意圖，只好悄不聲地蹲旮旯木頭墩子上玩手機。打電話，約趙世玉兄，約東陽兄。某人云：飯桌上有美女才叫宴會，有兩個美女才叫盛大宴會。我覺得這種色鬼邏輯極不合適，不就想灌醉人家看人面若桃花打情罵俏胡言亂語繼而胡作非為嗎？這是王八蛋乾的事情。咱喝酒，要找就找純爺們兒。我就覺得世玉兄和東陽兄是純爺們兒，噶活的時間越久，就像好酒一樣，情誼是越發醇厚。

重逢畫好了，場也約好了。重逢就懷揣二鍋頭足蹬大皮靴和我一起咔咔去到了飯店。分長幼序次做好，客套一番，談論談論天氣，品評品評飯食，三人喝了兩瓶到了二半將之際，東陽才摸出了老劉家的寶貝——一瓶茅台定製酒「天下一劉」，只見酒鬼們兩眼冒光，非得要咪啦咪啦，我也只好從了。

喝多了話就有意思啦，那天文地理可就沒有不會的啦。世玉兄終於說出埋藏在心裡多年的不快：東君我才比你大幾歲，你上次在文章中說「等我到了趙世玉這個年紀」可讓我想著了，咱們年紀可是差不多啊。我瞠目結舌了半天，沒想到我還寫過這樣的一句話，看來古人云要敬惜字紙確實不妄啊。於是嘿然失笑，曰：是是是，對對對。東陽強調曰：你瞧你這白頭髮。我恍然回道：這是一六年下半年長出來的。言罷，卻在舉杯時，想起那時的焦灼和疑慮、那時的無力之感，覺得雖然歲月催生了白髮，於我實是磨鍊倒也算不了什麼。倒是嘴尖毛長、言語傷人實在是不應該——好在世玉兄忍了我這麼久終於憋不住了我才知曉。

當時我想說：要不我重新給你寫一篇正能量的吧。但是轉念一想，世玉兄相知滿天下，正不知多少人寫過他，再寫也沒有新意。我們都只看到他在社交場合上的活躍甚至調皮，看不到的是他背後下的功夫和傾盡的全力。他單槍匹馬從黃墩鎮殺進海曲城直至站到人大講壇上佈道傳經，絕非平常人之所能為。但是他的樸質並沒有因此而丟掉，時到如今，世玉兄憑自己的實力，並不需要別人為他寫些什麼來展示自我價值，他的經曆本身就是絕好的價值；他做到的事情也不需要榮譽證書和各種社會頭銜來標明位置，他的成就本身就是最好的傳奇。一個人不斷學習成長，一路披荊斬棘，你只看到他的歡笑戲謔，卻看不到他在深夜裡流過的眼淚，甚至深刻到骨頭裡的絕望。

好吧，這樣想有點小悲情，不夠爺們兒。於是壓下這個話題，談風花雪月。

世玉兄說：東君，你應該到黃墩去，寫寫黃墩。

我說：可寫的地方太多。我寫中樓一是甚為欣喜，一是情非得已。畢竟文學的事情歸於文學，生活的事情歸於生活。

世玉兄說：東君，當再大的官不一定會留名，但是文學不一樣。

我說：我知道自己不會當官、也當不了官，更從未作此想像。但是，除了文學理想，我還有社會理想。

舉杯沉吟。酒桌上談及理想未免幾分滑稽。

滿座無聲，似在配合此番大話。

2018.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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