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餘波之抗清俠女葛嫩娘

文史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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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娟

【作者簡介】劉娟，筆名拂塵，保定市作家協會會員，閱讀悅讀簽約作家，有作品在微信平台和紙媒發表，2017年出版詩文合集，喜歡用文字回眸歷史，記錄感受。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古老的秦淮河緩緩流淌，見證了多少青樓女子的強顏歡笑、悲歡離合。在世人的眼中她們不過是風塵女子，「身為下賤」，可在家國大義面前，她們卻正義凜然、不可侵犯，令多少男人汗顏！

幾天來，這個女子的身影一直在我腦海徘徊，她壯烈殉國的情景，彷彿就發生在我的眼前，心裡說不出痛。

她出身將門，從小飽讀詩書並隨父習得一身武功。因父抗清身亡，與家人離散，不幸流落青樓。

她是秦淮河畔的歌妓，卻潔身自愛，只賣藝、不賣身，憑藉姣好的容貌和非凡的才情聲名遠播，令文武雙全的孫臨一見傾心並引為知己。

她雖女兒身，卻有男子的氣概、坦蕩的胸懷，當國破家亡、外敵入侵之時，她勇敢地和愛人並肩作戰，悲壯地殉國！

這個令人欽佩的女子，就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葛嫩娘。

葛嫩娘，秦淮名妓，字蕊芳，從小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享盡寵愛。她有一頭飄逸迷人的秀髮，眉如遠山，眼如朗星，才藝雙絕。其父是抗清名將，在戰鬥中不幸殉國。清軍破城之際她和家人走散，被迫和僕人一起逃亡，一夕之間從天堂跌入地獄。

僕人帶著她一路輾轉來到金陵，當盤纏用盡、萬般無奈之際，心思單純的她萬萬想不到卻被僕人轉賣，從此墮入風塵。當鴇母逼她接客，她義正詞嚴地表明「賣藝不賣身」。因有武藝傍身，鴇母也奈她不何，索性隨了她的心愿。

就這樣，她以自己的方式在這煙花之地生存下來。久之，她發現來此消遣之人不都是紈絝子弟，也有身懷報國之志的飽學之士，於是她便有選擇地接待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文人志士。慢慢的，秦淮兩岸都知道勾欄之中有這樣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那些懷著獵奇之心的男人，紛紛前來一睹她的芳容。

嫩娘摒棄那些浮浪子弟，只與文人雅士談詩論賦。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孫臨，從此一心追隨，並為他獻出了生命。

孫臨出生於安徽桐城一個詩書世家，是明末四公子之一方以智的表弟，字「克咸」。他研讀歷史、聰慧過人，身材短小精悍，卻文武雙全，自號「飛將軍」。「於書、傳略一涉獵，即解大意。娓娓而談，或措之筆墨，皆成文章，尤工辭賦」。

當逢亂世，孫臨「負文武才略，倚馬千言立就，能開五石弓，善左右射」，他胸懷大志，一心欲仿效李廣、衛青抗擊敵虜、建功立業，卻因政治腐敗而懷才不遇、報國無門。風流俊逸的孫臨深感前途渺茫，終日沉迷於歌舞聲色，以掩飾心中的鬱悶，怎奈「借酒澆愁更愁」。

緣分總在不經意間降臨，正當心灰意冷之際，他遇到了生命中的知己——葛嫩娘。

說來還真是巧合。一日，他和朋友余懷在名妓李十娘那裡喝酒，善解人意的李十娘看出了孫臨內心深處的失意，便在他面前極力誇讚自己的好姐妹葛嫩娘，說她才情非凡、俏麗多姿，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子。孫臨聽罷便動了心，當即起身去拜訪。

來到嫩娘的住處，他輕輕推門而入，屋內清新典雅的布置一下的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闌入卧室，值嫩梳頭，長發委地，雙腕如藕，面色微黃，眉如遠山，瞳人點漆」，宛如畫中仙子一般，讓他看得如醉如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嫩娘聽到聲響一回頭，發現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正深情地看著她，便翩然起身，莞爾一笑，口吐蓮花般招呼他「請坐」。目光交錯的瞬間，一股電流擊中了嫩娘的心房，自從墮入勾欄，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她一直心如止水，這種感覺從未過，那眼神、那微笑，似曾相識，莫非夢裡見過？

嫩娘心如鹿撞，但女子的矜持讓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而此刻的孫臨也心旌搖曳，嫩娘的聲音如山間清泉悅耳動聽，如仙子般姣好的面容，一種攝人心魄的氣質令孫臨不能自持，他情不自禁地說：「此溫柔鄉也，吾老是鄉矣！」

嫩娘看穿了他的心事，有心試探，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己久久等待的那個人。她奉上一杯清茶，坐下來和他傾心交談。屋外月華如水，清風拂過，室內紅燭搖曳，伴著氤氳的茶香，兩人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嫩娘粉妝玉琢的面龐楚楚動人，孫臨看得痴了、呆了。他起身走到嫩娘身邊，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嫩娘羞澀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一顆心怦怦亂跳。孫臨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吻住了她的朱唇。

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清純中夾雜著嫵媚，那惹人憐愛的樣子讓他情難自禁，含著她的唇瓣，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她輕顫著承受他的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濕……兩個人「是夕定情，一月不出，後竟納之閑房」。

愛情竟是如此美妙，兩人情意綿綿，一刻都不願意分離。孫臨不再盤桓煙花之地，與嬌妻恩恩愛愛。時光啊，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讓相愛的人相依相伴，白頭到老，那有多好！可為什麼幸福的日子總是那樣短暫？

清軍南下，戰火直逼金陵。由於嫩娘的父親葛挺昱就是為抗清戰死，復仇報國心切的葛嫩娘沒有躲在溫柔鄉，而是與丈夫孫臨同去浦城投效楊俊將軍，並肩作戰，嫩娘此舉令丈夫刮目相看，他把愛妻緊緊擁入懷中，深情地說:「若有一日我戰死，你要好好活下去。」嫩娘溫柔的雙眸淚花點點，她撫摸著丈夫的面龐，說:「若你不在了，我怎能獨活？」愛，此刻令他們無懼生死，天涯海角，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孫臨曾任隆武政權的兵部職方主事，頗具才智，在浦城，他為楊俊出謀劃策、排兵布陣，發誓要與清軍一決生死！

順治三年（1646）七月，清軍破南京攻福建。由於外無救兵、內無糧草，不久浦城被圍，眼看著彈盡糧絕，嫩娘自告奮勇殺出重圍去討救兵。誰知，南安伯鄭之龍鐵了心想投降清軍，任嫩娘怎樣勸說都不肯出兵，嫩娘滿懷悲憤地返回駐地，發誓和丈夫死守浦城。

清軍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內外交困的浦城被攻破，楊俊不幸戰死，嫩娘與孫臨一同被俘。

清兵主將見嫩娘美若天仙，便動了色心，上前就要解她的衣裙，企圖侮辱。嫩娘破口大罵，那主將彷彿聽不到似的，淫邪著大笑，眼看著貞潔不保，嫩娘咬碎舌頭，含血吐向清兵主將。那人被噴個滿臉血，怒不可遏，拔出佩刀用力向嫩娘砍去，嫩娘倒在血泊里，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著丈夫，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孫臨目睹嫩娘壯烈死去，悲痛欲絕，含淚仰天大笑說：「嫩娘，等我，孫臨今日登仙矣!」隨後，他也被清軍殺害。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是何等的悲壯！後人十分敬佩葛嫩娘的氣節，也為她編織了不同的蕩氣迴腸的故事，分明是對她英勇精神的讚頌。

葛嫩娘與丈夫孫臨這一對不同尋常的夫妻，在國破家亡之際，用自己的生命見證了愛國情懷，比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面對家國淪陷卻卑躬屈膝、以求自保的偽君子，他們是何等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