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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一生,平凡而偉大

每次回到家,問候過母親,我照例來到父親病中所住過的房間,習慣把目光投向那熟悉的床鋪。床,是空的,枕頭還像父親在前那樣整整齊齊地放著,床單幹乾淨凈,一個皺褶也沒有。桌子上放著父親病中常服的那幾瓶葯,拐杖孤零零地靠在床頭一角,似乎隨時等待著主人再拄著它去門前散步。望著房中的一切,撫摩著那彷彿還留著父親手溫的拐杖,我的淚水禁不住又一次奪眶而出……

父親一生正直善良,敬業愛家,一切回想起來,歷歷在目,猶如昨日。

父親只是一名普通的稅務會計,但卻把他的工作看得崇高無比。他任勞任怨,很少見他休過節假日。就連春節,他也是讓遠路的同事回家過年,自己留在單位看門。早晨,他常是早早起床,打掃辦公室、抹桌椅、捅爐子、篩爐灰。那時年紀尚幼的我,常常暗生怨氣:又不是自己的家,何必那麼小氣!他把自己勤快、愛整潔的習慣也帶到了工作單位:院子里,掉幾片樹葉,他彎身撿起;炊事員不在,他親自下灶,為下鄉的同事做好飯菜。由於單位人少事多,辦公室常常只有父親一人,身患多種病症的父親,多次累得暈倒在地……

父親古道熱腸,極有愛心和正義感。當時我們下鄉的地方很窮,村人常為買化肥、到醫院看病、孩子上學之類的事拿不出錢而著急,於是便去找他們的"老劉哥"。

父親總是慷慨大方,自己沒有,就出去找人借,儘管那時我們下鄉不久,生活也非常窘迫。

回城以後,幾個早已疏遠的親戚朋友突然上門,向父親傾訴他們的委屈,求父親尋人幫助他們解決那些歷史遺留問題。父親總是耐心傾聽,茶飯招待。這一下別人的事就成了他自己的。他常是白天頂著炎炎烈日騎車四處奔波,出入於縣委機委大門。要找的人不在,他就晚上再去。有一次竟然因為天黑看不清路,摔得滿身塵土,胳膊還被擦破了皮。作為家中長女,心疼父親,對那幾個人很是生氣,常在一邊以冷冰冰的目光表示抗議。待他們尷尬地走後,父親總是用他那樸實的語言耐心地說服我,要我體諒別人的苦處,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他深情地說:"他們因為歷史問題,忍辱含屈這麼多年,我比他們人熟,能幫上忙的地方,就盡點所能……"

可當問題解決後,他們的兒子拿著東西來酬謝時,父親卻滿臉不悅,語氣斬釘截鐵:這是幹啥呢,你爸怪可憐的,快給你爸拿回去……他心裡永遠只想著別人可憐,好像這世上不可憐的只有他自己!父親對人樸素自然的友愛關心之情回想起來,至今令我汗顏且感動不已。

父親雖然清貧、多病而孱弱,但他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一個憑著人的良心誠實地生活在這個世上的真正的大寫的人。對母親,他是一位細心體貼的合格丈夫;對我們,他更是一位嚴厲而慈祥的父親。對這個他一手建造、苦心經營的家,父親有著強烈的責任心,我們十分敬重他。

父親之所以在我們5姐弟心中有這樣高的威信,這與他平時潛移默化的嚴傳身教是分不開的。他只要在家就從不閑著,更不頤指氣使地讓我們干這干那,他最煩被人伺候。下班回家,我們給他打盆洗臉水,他嫌我們多事;給他盛碗飯,他怨我們事多。他總是自己動手,全無一點做家長的架子。可是,對母親、對我們幾個兒女他卻竭盡全力。

1969年母親病重去西安動手術,一到車站,他就把母親背上火車,全然不顧自己也有病在身。為了能給母親儘快聯繫上醫院,他靠兩條腿幾乎跑遍了整個西安市(父親有嚴重的美尼爾氏病,不能坐汽車)!而在他有了病需要家人照顧時,他卻硬是不顧全家人的阻攔,一個人住在了小房間,怕自己徹夜難眠影響母親休息,怕自己睡夢中發出的呻吟讓母親受不了!

我們姐弟5人的入學、工作、婚姻樣樣都牽掛著父親的心,他對我們所傾注的父愛,讓我們感懷一生!

我在外地上學時,父親經常給我寫信,句句話如暮鼓晨鐘,封封書信都是一份重得托不起的父愛。一次寒假回家,母親向我談起父親睡夢中連聲呼喊我名字的事。我當時聽了竟不以為然。直至結婚後自己有了孩子,我才逐漸體會出那份濃烈的親情。那時因剛結婚不久,孩子小,花費大,生活拮据,父親就常來看我,甚至連常用的白糖、肥皂、鞋油、香脂都給我送來。他看我房間缺少傢具,就回去託人做了一個衣櫃給我送來。看我在單位做飯不方便,又給我買來了煤油爐……本來已經參加工作且已成家的我,父親完全可以不管,但他卻並沒把我當做「潑出去的水」。他的細心周到,絕不亞於一位母親。

病中的父親是堅強的。儘管肆虐的病魔使他骨瘦如柴,止痛藥也無濟於事。但他卻強忍疼痛,每天拄著拐杖堅持散步。為了不讓我們看著傷心,再疼痛,他也咬緊牙關,從不當著我們的面呻吟一聲。疼痛稍微輕一點,他就坐起來掙扎著強迫自己吃飯,以使自己有和病魔搏鬥的力氣。病中的父親又是樂觀的。他積極配合大夫治療,出外散步,做一些簡單的運動。他的床頭放了一摞報紙和雜誌,精神好一點,就戴上老花鏡,一字一句細看報紙上的新聞,有時還樂呵呵地和病友聊天,似乎自己不是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他從來不向我們提任何要求,不准我們去為難單位,說組織上也有自己的困難。但常掛在他嘴邊的,卻是對我們的綿綿牽掛。那份舐犢之情,常使我們不敢抬頭,我們怕管不住自己那不聽話的淚水。

當父親被確診為癌症以後,我們一下子覺得像塌了天、陷了地似的。平時這個家都是父親撐著,現在父親病了,而且是絕症!我們姐弟一時沒了主意,最後只好聽從醫生的安排。我們騙父親,告訴他得的是潰瘍,需要去西安住院治療,並且拿出事先請醫生開好的假診斷書給父親看。平時經常看各種書的父親似乎已經明白什麼,他並不多問。去西安那天,我們剛出家門,在就要上車的一剎那,父親突然說他忘帶一件東西,返身進了家門。我們等了一會怕司機著急,正待去催,只見父親緩緩地走了出來。他神情凝重,眼角還掛著未擦乾淨的淚痕,顯出那麼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望著白髮蒼蒼的老父親,一直不敢當著父親面流淚的我們,一下子全都嗚咽起來。原來父親第2次進門是怕這一走成了訣別,他是進去向這個家做最後的告別!他是多麼捨不得離開他的親人,離開這個讓他夢牽夢繞的家啊!

?

父親去世前兩天,二妹到咸陽來高興地告訴我父親精神還好,還能到門外散步。我讓她轉告父親,教師節那天放假我回去看望他老人家。誰知第二天家裡就來人叫我,說父親病危。我慌慌張張連忙往回趕,一路上只嫌車開得慢。一到家,只見我的父親已陷入深度昏迷中,他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有無數的話要說,父親的眼睛艱難地睜著,似乎要再看我們幾眼。父親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樣坐起來,親切地喊我一聲名字,父親再也不能關心地向我問這問那了!一屋子人痛楚地望著彌留中的父親,無肋、無奈!三妹流著淚用棉簽蘸著水濕潤著父親的嘴唇,悲痛欲絕的老母親被人攙扶到了後邊的房間。無論我們怎麼慟哭,怎樣呼喊,他只是一動不動。我的老父親,他此時正在遭受著怎樣的情感煎熬和痛苦的折磨!

剛才我進家門時還晴朗的天,突然狂風大作。院子里的樹葉刷刷地落了一地,窗帘不時地被風掀起。遠在西安的弟弟還沒有回來,這狂風更增添了我們的愁緒。昏迷中的父親顯得那樣疲憊,滿身滿臉全是汗水。凌晨3點多,在西安工作的弟弟匆匆趕回了家。弟弟在風中被颳得滿頭沙土。他一頭撲在父親的身上痛不欲生,一向最疼愛小兒子的父親卻渾然不覺。6時25分,昏迷中的父親頭微微一偏,在一家人悲痛的呼喊聲中,帶著對人世的深深眷戀和對我們深深的愛,溘然長逝,其時正是父親平時起床散步的時間。

望著父親那張褐斑點點,滄桑遍布的面龐,那皺紋蜿蜒的眼角,第1次經歷人間這種生離死別的我,心痛得近乎麻木,眼睛眨一下都乾澀疼痛。我只是拉著父親的手,一遍遍地輕吻著他的額頭。可憐的弟妹們圍坐在父親周圍,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渾身已經癱軟……

椎心泣血,原以為古人用字誇張,現在才真正地體會到那種痛徹心底,那種內心被人掏空的感覺。那種眼看親人離去卻無奈的砥礪與煎熬,是這樣的用文字難以形容……

親戚鄰居、父親的生前好友紛紛前來;得到過父親幫助的人在父親靈前淚灑衣襟;我們下鄉時那位自幼喪母、在上學期間曾受過父親百般照料的青年聞訊趕來,一進門就哭倒在靈堂前,嘴裡喊著"爸……爸……」,長跪不起……

父親下葬的那天晚上,我們坐在父親空空的病床前,望著父親不知什麼時候留在餅乾盒中那張寫著"死後不收禮,一切從簡,不要拖累組織"的紙條,思緒萬千,相對無語,四周一片靜寂。突然間,只聽天空雷聲大作,霎時間,大雨傾泄而下。母親聽著嘩嘩的雨聲喃喃地說:"雨澆新墳好……」想著在這漆黑的雨夜父親一個人躺在那孤寂的曠野,又勾出了我們的眼淚。雨嘩嘩地一直下了半夜,我默默地躺在父親生前的床上睜著眼睛聽了半夜。想著父親坎坷的一生,受過的苦難,我淚灑枕巾。雨打在地上,落入我的心裡,鹹鹹的,澀澀的。父親從病危一直到下葬,連蒼天也為之動容!

作者簡介:

劉媛玲,就職於咸陽金旭路電建四公司

整理編輯:樊林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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