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城堡消亡的真實原因不是火藥，金錢才是最好的炮彈

文｜艾栗斯

在中世紀的背景板中，城堡總在山岡與邊界處巍然聳立，至今仍有許多留存在山野、城鎮里。如同一把過去與未來次元的鑰匙，常常打開人們對於中世紀騎士精神與貴族生活的想像。

歐洲城堡的發展軌跡有個大致的時間線，即發端於九、十世紀，興盛於十三、四世紀，從十五、六世紀起走向衰落。在這個衰落的過程中，往往認為火藥的出現奏響了城堡的喪鐘，因為「沒有什麼城牆能留存下來，無論多麼厚，大炮也會在幾天內將其摧毀。」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英國的阿爾勒夫城堡，在1440年的一場戰役中堅持了六個月，而到了1449年法王查理七世的火炮圍攻下，僅僅支撐了十七天就陷落了。

但在火藥是不是城堡一擊致命的問題上，有兩個細節問題常常被忽略。第一是火藥武器的投入使用是在十四世紀初，而十四世紀正是城堡最興盛的時代；第二，火藥武器不僅可以用於進攻、也可以用於防禦，城堡里的炮門既有城牆的強硬庇護，又有居高臨下的瞄準和進攻優勢，兩廂之下，城堡更有火藥利用的優勢。

所以說從十五、六世紀起城堡的逐漸衰落，包括越來越少的新城堡被建造、原先的城堡領主也離開城堡住往別處，造成這些現象背後的原因不是火藥炮彈，而是「金錢炮彈」——更進一步說，摧毀了封建制度的經濟發展也順帶摧毀了封建經濟的堡壘。

如果說一種建築能形象體現出一種社會制度形態，那麼城堡無疑是封建制度的最好代言人。防禦屬性不是城堡的本質，私人領地才是中世紀城堡的命門。九世紀的歐陸、以及1066年隨威廉而來的英格蘭封建軍隊都是以采邑為組織形式、以騎士為軍事核心，對領主周邊的土地及其農作物產出進行控制和保護。

對於中世紀早期控制著各個采邑的領主們來說，財富就是自己手下的土地及土地上的產出。土地上的農民或農奴將耕作出的成品交給他們，以實物代替稅收，相應的，領主也會組織騎士對周邊進行保護，也是保護自己的財產。

但騎士、尤其是重甲騎士的支出非常昂貴，相比之下城堡一旦建造起來就一勞永逸，除了少量的維修支出就再無其他。而一旦有了城堡，即使少量騎士也可以進行有效防禦。在落後農業產出、商品形態與采邑為核心的封建制度的交匯合力下，將宅邸、軍事、政治、經濟中心集為一身的城堡是最優選擇。

而中世紀越往後，莊園經濟越活躍，在貨幣稅收很大程度上代替了實物稅收，農民離開土地聚集到城市進行商品交換和生活以後，城堡的經濟中心地位就非常尷尬了。城市的興起使得城堡對於周邊地區再沒有經濟和政治控制權，城堡的根基也就此消失，隨之而來的是花大價錢來圈養一批騎士也是入不敷出的策略。隨著中世紀發展，城堡在政治經濟居住等方面實用價值不斷走低，領主們放棄了鄉間的城堡，轉而建造更舒適的宮殿或塔樓。

另一方面，貨幣經濟開始活躍，使得作戰時候的騎士也不再是唯一的兵力選擇，可以用盾牌錢代替服役的市場漸漸發展出了專業的僱傭兵。到了中世紀晚期，僱傭兵已經以主角身份走到歷史前台，國王可以花錢買到僱傭兵，對於領主的依賴又進一步減輕，國王成為軍事意義最高統帥。城堡作為領主的私人防禦從羅馬帝國國家防禦工事中脫胎而來，象徵著中世紀早期的防禦工事從國家層面下降到大小領主手中，然而伴隨中世紀後期民族國家的逐漸形成和王權的集中，政治權力又回歸國家層面，城堡也自然走向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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