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時，風月嬋娟

風月娟然

作者 | 白音格力

攝影 | 王曉東

即使深冬，薄衫吹透，可是想你的時候，風月娟然。

總會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份念，不論何種節氣，彷彿都能讓人心中住著一個春天，花悠然地開，風與月，娟然地來。

有一段時間一直在紙上寫這四個字，風月娟然。再抬頭看窗外的月，還有風，靜香吹來，心嫻靜安然，萬物迷人。

這個詞出自明代湯傳楹之筆。他寫道：「風月娟然，天下第一有情物，而於韻士美人，猶為親近。」

風月，怎麼會不親近呢？因為它是屬於韻人，屬於美人的。

吟詩作畫，烹茶展卷，並非只是古代韻士的雅事，當下心中有風月的，大有人在。也去忙生活，也去理俗事，但家中總有一安靜處，閑對一盞茶，興起一紙墨。

美人心中，彷彿永遠有著風月時令，她在其中，焚香、澆花、捧硯、磨墨，痴纏一生，像風停在花枝上，月掛在珠簾上。有個書生樣的人，在窗前把風賞月，吟下一行詩。

因為湯傳楹懂韻士之情，懂美人之意，所以總覺得他是風月娟然的人。難怪對他的評價，不外乎「美風姿，性高潔，才思敏妙」；甚至因為他的詩情深厚，說他「濃艷仿西昆」；而又能「古文辭亦縱橫爽邁」，卻又兼細膩旖旎，工詞曲，「小詞多秀髮之句」。

是的，風月娟然，就是這樣的小詞。輕輕念在唇上，便頓時覺得，他是韻士，你是美人。

當年杜甫飽經喪亂後，於成都南門外的百花潭一帶建草堂。斜風細雨時節，翠竹輕搖，枝葉明凈，於是他賦得一首七律，其中有一句「風含翠筱娟娟靜」最是動人。

與其說這是景緻之美，不如說是人心中那份陶然。所以，即使在動蕩年代，因心有疏放，才敢細緻描寫一景一色時，為自己粗放地寫上一筆：「自笑狂夫老更狂。」

人生難得這樣一份闊天闊地的好胸懷。也只有於風月里，於美妙處，才能禁不住如此狂狷。欣喜於詩詞中遇見這些古人，遇見這樣一個個讓靈魂生香的詞。

為心中一直追求的那份娟然，想大膽在杜甫詩句後，添上拙樸一筆——風含翠筱娟娟靜，月吐微雲般般閑。

願將它，視作人生的節氣。

風月一定是人一生的節氣了。

春時，可以借孟郊馬蹄上的春風，去看盡長安花；秋時，可以學李白去賒月色，買酒白雲邊。

人一生越往季節深處走，彷彿越走進心中一潭水，風靜下來了，月坐下來了。不再為得失而糾葛，不再為名利而輾轉，甚至不再為一個念念不忘的人而愁雲慘淡——那些美好的往事啊，風月正娟然。

是該漸漸漸澄凈，如清風撫過水麵，早早掛月相映，看故事如一尾魚，銜走幾縷花事。人一生的節氣，彷彿就是，見了一些老友，念了一個舊人，看了一輪新月，風宿住，書頁在某個角落泛你見不到的黃，潭水發表了一篇花影，魚潛在深處讀。

我相信，長長的歲月里，最美的良辰，便是想你時，風月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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