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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花一詩:古柏

一日一花一詩:古柏

花木君

青青陵上柏

兩漢:佚名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

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

洛中何鬱郁,冠帶自相索。

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

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

極宴娛心意,戚戚何所迫?

詳細解釋: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

陵墓上長得青翠的柏樹,溪流里堆聚成堆的石頭。

青青:本意為藍色,引申為深綠色,這裡的「青青」,猶言長青青,是說草木茂盛的意思。陵:表示與地形地勢的高低上下有關,此處指大的土山或墓地。柏:四季常青的樹木,可供建築及製造器物之用。磊:眾石也,即石頭多。會意字,從三石。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人生長存活在天地之間,就好比遠行匆匆的過客。

生:生長,生活。忽:本義為不重視、忽略,此處指快的意思。遠行客:在此有比喻人生的短暫如寄於天地的過客的意思。客,表示與家室房屋有關,本義為寄居、旅居、住在異國他鄉。此句言人在世上,為時短暫,猶如遠道作客,不久得回去。

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

區區斗酒足以娛樂心意,雖少卻勝過豪華的宴席。

斗酒:指相互勸酒。薄:指酒味淡而少。

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

駕起破馬車驅趕著劣馬,照樣在宛洛之間遊戲著。

駑馬:本義為劣馬,走不快的馬。亦作形容詞,比喻才能低劣。宛:南陽古稱宛,位於河南西南部,與湖北、陝西接壤,因地處伏牛山以南,漢水之北而得名。洛:洛陽的簡稱。

洛中何鬱郁,冠帶自相索。

洛陽城裡是多麼的熱鬧,達官貴人彼此相互探訪。

鬱郁:盛貌,形容洛中繁盛熱鬧的氣象。冠帶:頂冠束帶者,指京城裡的達官顯貴。冠帶是官爵的標誌,用以區別於平民。索:求訪。

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

大路邊列夾雜著小巷子,隨處可見王侯貴族宅第。

衢:四達之道,即大街。夾巷:央在長衢兩旁的小巷。第:本寫作「弟」。本義為次第、次序,此指大官的住宅。

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

南北兩個宮殿遙遙相望,兩宮的望樓高達百餘尺。

兩宮:指洛陽城內的南北兩宮。闕:古代宮殿、祠廟或陵墓前的高台,通常左右各一,台上起樓觀,二闕之間有道路。亦為宮門的代稱。

極宴娛心意,戚戚何所迫?

達官貴人們雖盡情享樂,卻憂愁滿面不知何所迫。

極宴:窮極宴會。戚:憂思也。迫:逼近。

這首詩與《古詩十九首》中的另一首《驅車上東門》在感慨生命短促這一點上有共同性,但藝術構思和形象蘊含卻很不相同。《驅車上東門》的主人公望北邙而生哀,想到的只是死和未死之前的生活享受;這首詩的主人公游京城而興嘆,想到的不止是死和未死之時的吃好穿好。

開頭四句,接連運用有形、有色、有聲、有動作的事物作反襯、作比喻,把生命短促這樣一個相當抽象的意思講得很有實感,很帶激情。主人公獨立蒼茫,俯仰興懷:向上看,山上古柏青青,四季不凋;向下看,澗中眾石磊磊,千秋不滅。頭頂的天,腳底的地,當然更其永恆;而生於天地之間的人呢,卻像出遠門的旅人那樣,匆匆忙忙,跑回家去。《文選》李善注引《屍子》《列子》釋「遠行客」:「人生於天地之間,寄也。寄者固歸。」「死人為『歸人』,則生人為『行人』。」《古詩》中如「人生寄一世」,「人生忽如寄」等,都是不久即「歸」(死)的意思。

第五句以下,寫主人公因感於生命短促而及時行樂。「斗酒」雖「薄」,也可娛樂,就不必嫌薄,姑且認為厚吧!駑馬雖劣,也可駕車出遊,就不必嫌它不如駿馬。借酒銷憂,由來已久;「駕言出遊,以寫我憂」(《詩經·邶風·泉水》),也是老辦法。這位主人公,看來是兩者兼用的。「宛」(今河南南陽)是東漢的「南都」,「洛」(今河南洛陽)是東漢的京城。這兩地,都很繁華,何妨攜「斗酒」,趕「駑馬」,到那兒去玩玩。接下去,用「何鬱郁」讚歎洛陽的繁華景象,然後將筆觸移向人物與建築。「冠帶自相索」,達官顯貴互相探訪,無非是趨勢利,逐酒食,後面的「極宴娛心意」,就明白地點穿了。「長衢」(大街),「夾巷」(排列大街兩側的衚衕),「王侯第宅」,「兩宮」,「雙闕」,都不過是「冠帶自相索」,「極言娛心意」的場所。主人公「遊戲」京城,所見如此,會有什麼感想呢?結尾兩句,就是抒發感想的,可是歧解紛紜,各有會心,頗難作出大家都感到滿意的闡釋。有代表性的歧解是這樣的:一雲結尾兩句,都指主人公。「極宴」句承「斗酒」四句而來,寫主人公享樂。一雲結尾兩句,都指「冠帶」者。「是說那些住在第宅、宮闕的人本可以極宴娛心,為什麼反倒戚戚憂懼,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呢?」一雲結尾兩句,分指雙方。「豪門權貴的只知『極宴娛心』而不知憂國愛民,正與詩中主人公戚戚憂迫的情形形成鮮明對照」(《兩漢文學史參考資料》)。

從全詩章法看,分指雙方較合理,但又絕非憂樂對照。「極宴」句承寫「洛中」各句而來,自然應指豪權貴。主人公本來是因生命短促而自尋「娛樂」、又因自尋「娛樂」而「遊戲」洛中的,結句自然應與「娛樂」拍合。當然,主人公的內心深處未嘗不「戚戚」,但口上說的畢竟是「娛樂」,是「遊戲」。從「斗酒」「駑馬」諸句看,特別是從寫「洛中『所見諸句看,這首詩的主人公,其行樂有很大的勉強性,與其說是行樂,不如說是借行樂以銷憂。而憂的原因,也不僅是生命短促。生當亂世,他不能不厭亂憂時,然而到京城去看看,從「王侯第宅」直到「兩宮」,都一味尋歡作樂,醉生夢死,全無憂國憂民之意。自己無權無勢,又能有什麼作為,還是「斗酒娛樂」,「遊戲」人間吧!「戚戚何所迫」,即何所迫而戚戚,是反詰句,如果用現代漢語肯定語氣說,便是:沒有什麼迫使我戚戚不樂。全詩內涵,本來相當深廣;用這樣一個反詰句作結,更其餘味無窮。

參考資料:

1、余冠英選注.樂府詩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4(第2版):56-57

2、郭茂倩編崇賢書院釋譯.樂府詩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289-291

3、吳小如等.漢魏六朝詩鑒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2:135-137

2018.1.27易花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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