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還是失控？來和大家聊聊《數碼寶貝》

「無限大な夢のあとの——」

當和田光司的《Butter-fly》在耳邊響起，我們的思緒總會瞬間被帶回到近20年前。年幼的我們守在電視機前，翹首以盼著可能是一天最大的盼頭 ——《數碼寶貝》新一話開播的那一刻。

《數碼寶貝》，一個從電子寵物「數碼暴龍機」衍生出來的企劃，經歷了多部動畫、漫畫、遊戲等多媒體作品的塑造、打磨，逐漸形成了一個龐大而多元的世界觀。雖然在近些年來，故事的世界觀一擴再擴，對於那些在十多年前就與它相遇的粉絲們而言，現如今的數碼寶貝世界可能已經不那麼友好了，但在《數碼寶貝故事：賽博偵探 黑客記憶》發售沒多久的這會兒，我還是想給大家說一說那個光怪陸離的數碼寶貝世界。

關於進化的故事

就像大部分子供向動畫一樣，《數碼寶貝》也和四驅車、陀螺、變身道具一樣，捆綁著玩具，只不過《數碼寶貝》的這個玩具，要比動畫來得更早一些。

那還是1997年，數碼產品正逐漸滲透進人們的生活，數碼暴龍機就是在那一年誕生的。小小的液晶屏內，孕育著神奇的生物。孩子們只要悉心照料，小小的液晶屏便會帶來收穫與成長的快樂，看著屏幕中的一顆「數碼蛋」一步步進化成英氣逼人的「數碼暴龍」，想必那時候的我們，心中的喜悅也油然而生。

正因如此，「進化」成為了數碼寶貝世界永恆不變的主題。在動畫中，數碼獸的進化從幼年期、成長期、成熟期、完全體，到最後的究極體，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進化鏈。

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數碼寶貝世界」中只有極少數數碼獸的進化路線是單一的。就以亞古獸來說，它不光能夠進化成人盡皆知的暴龍獸，它還能進化成天使獸、獅子獸，甚至是惡魔獸。我們可以把數碼獸理解成人類，在人類的成長過程中，在內因或外因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下，都可能塑造出不同的人格。而對於數碼獸來說，這樣的影響可能更為直觀，甚至直接影響到它們的外形。

數碼獸的進化，不但向我們展示了數碼寶貝世界的進化鏈，同時也暗喻著劇中人物的成長。在1999年播出的《數碼寶貝大冒險》中，暴龍獸在經歷失敗進化，進化成代表「童年陰影」的喪屍暴龍獸時，屏幕前的觀眾們也和八神太一一起陷入絕望；而當機械暴龍獸終於出現時，我們又隨著八神太一的「復活」而振奮。我們見證的不光是數碼獸的進化，還有八神太一那顆勇敢無畏的心也在不斷變強。

伴隨著動畫的熱映，數碼寶貝世界也在不停地「進化」著：

■《數碼寶貝大冒險》引入了多段進化的概念；

■《數碼寶貝大冒險2》加入了裝甲體和合體進化，讓進化鏈進一步擴容；

■ 看似與前兩部作品毫無關係的《數碼寶貝馴獸師》，則依靠秋山遼將三部動畫連接了起來，形成了「數碼寶貝世界」的概念，同時「十二神將」和「四聖獸」的加入也進一步擴大了世界觀；

■ 在《數碼寶貝無限地帶》加入的「十鬥士」和「三大天使」，既呼應了前作，也再次將作品的世界觀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數碼寶貝拯救隊》加入了整個數碼寶貝世界時髦值最高的團體 ——「十三皇家騎士」，這也是整個數碼寶貝世界最受粉絲喜愛的團隊，以至於在後續的所有作品中，沒出現幾個「皇家騎士」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數碼寶貝合體戰爭》則是將之前的合體元素進一步拓展，同時反派角色補充進主世界形成了「巨死星」，又一次擴大了世界觀；

■ 而從去年開始播放的《數碼寶貝宇宙：應用怪獸》則另闢蹊徑，與當下流行的智能手機應用結合在一起，如果說之前的幾部作品在深度上拓展了數碼寶貝世界，那「應用怪獸」則是從廣度出發，塑造出了新的「數碼寶貝宇宙」。

誠如開頭所言，「數碼寶貝世界」的不斷拓展，其實對新人並不友好，多陣營、多團體的複雜設定多少讓人有點望而卻步；同時，整個系列出於市場考慮，也對之前的不少設定進行了顛覆。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數碼寶貝世界如同數碼獸般的不斷「進化」，已經成為了整個日本ACG界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說到《數碼寶貝》，似乎總是會不可避免地被拿來與人氣最高的《精靈寶可夢》進行對比。毫無疑問，無論是整體人氣、作品銷量還是全球範圍內的影響力，《數碼寶貝》都被《精靈寶可夢》壓製得死死的。但事實上兩者還是存在不少差異的，《精靈寶可夢》更傾向於討論人和自然如何和諧共處；而《數碼寶貝》則聚焦於現實世界和在日益發展的科技世界如何合理共存。二者立意本無高下之分，但就個人而言更偏愛《數碼寶貝》所帶來的「課題」。

和《精靈寶可夢》中多種多樣、眼花繚亂的屬性表所不同的是，在數碼寶貝的世界中，屬性只分為三種：疫苗種、數據種和病毒種。就像「石頭剪刀布」一樣，三種屬性之間的關係為疫苗種克病毒種、病毒種克數據種、數據種克疫苗種（不過在動畫和遊戲中，三種屬性之間的剋制關係表現得很有限）。

雖然屬性之間的關係不如《精靈寶可夢》那樣巧妙和多樣化，但「疫苗」「數據」「病毒」的設定和命名，確實很契合數碼寶貝世界，尤其在我們使用電腦和網路的時候，這三個屬性的存在與現實世界的聯繫，顯得也尤為密切。

在《數碼寶貝故事：賽博偵探》和它的「背面」《數碼寶貝故事：賽博偵探 黑客記憶》的關係上，我們也可以代入「疫苗種」和「病毒種」。前者是故事的正面衝突，主角通過一步步地行動，像疫苗一樣清除著病毒；後者則是故事的暗線，雖然故事走向依舊是正面的，但在遊玩的過程中，玩家也能感受到數碼寶貝世界所存在的「病毒」—— 黑客、破解和巨大的陰謀。至於夾在兩者之間發售的《數碼寶貝世界：次級命令》更像是「數據種」，它的魅力集中在養成和培育，正如「數據」本身一樣。

早期的《數碼寶貝》遊戲避免不了對《精靈寶可夢》的模仿，比如《數碼獸傳說：日光/月光》（光是名字就夠像的）。不過本世代的3款數碼寶貝作品，雖然依舊採用了回合制戰鬥系統，但在主題上無疑突破了禁錮，要比之前的作品更晦澀、更成人，也更深刻。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出於商業考量，直到今天，這個系列仍在「吃老本」，還在為唱著「無限大」的粉絲們服務著，而這些人都已經長大了。但撇開這些，遊戲本身所做出的嘗試我想可以說是成功的，它向我們拋出了一個在當今社會不大不小的現實議題 ——

在《賽博偵探》兩作中，遊戲探討了人類與數碼獸之間的關係。比如最引人矚目的「十三皇家騎士」之一的阿爾法獸，附身到了暮海杏子身上，因此她也被粉絲們親切地喚作「法姐」。

法姐在遊戲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身為「暮海偵探事務所」的所長，她對網路相關事件了如指掌。法姐在故事中扮演著「觀察者」的角色，在協助主角解決問題的過程中，也經常會拋出關於網路與現實關係的議題和思考。這些事件表面上看似是數碼獸搞的鬼，其實真正作惡的是人心。在現實生活也如此，盜號、網路詐騙、釣魚網站，這類事件層出不窮，如何妥善處理網路和現實世界的聯繫，恐怕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故事的結尾，《賽博偵探》給了我們一個向上的答案。「出現問題」了，那就「解決問題」；數碼世界滲透進來了，我們就「去偽存真」，把病毒去掉了，就和諧了；人心出問題了，那就去糾正。這款遊戲就像是一枚硬幣，它向你展示了正反兩面，究竟更傾向於哪個答案，那就看你自己了。

再往前追根溯源，其實我們在《數碼寶貝大冒險》的後半段就已經目睹了數碼世界與現實世界的融合、數碼獸入侵現實世界的橋段。如果我們把數碼獸比作一個個軟體、一個個數碼產品或是一個個APP，我們是否可以說它預言了如今發生在現實世界的事情呢？

那可是1999年的動畫啊。

這塊的小標題，取自凱文·凱利的名著 ——《失控》。

如今，科學技術每天都在飛速發展，我們的生活也處於不斷的「進化」中，然而與此同時，我們似乎也對某些東西失去了「控制」。比如每個人都能感覺到自己對隱私的控制越來越不牢固；比如更換手機號碼的成本無限增加；比如一些軟體（打車、叫外賣）已經深深地植入我們的生活，丟失一部手機意味著你在得到一部新手機之前的生活將無比糟糕……

數碼寶貝世界也遇到了類似的狀況。截止到2018年1月9日，在國內最權威的數碼寶貝圖鑑網站「數碼獸資料庫」中，數碼獸的資料條目已有990條，還不包含應用怪獸的126條。這讓我們在感嘆這個世界的龐大之餘，也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混亂。

前面我提到過數碼寶貝世界的三大屬性，事實上在這三者之外，之後又加入了「自由種」「可變種」等屬性，破壞了「石頭剪刀布」的平衡；同時在進化樹上，「混合體」「裝甲體」的出現也破壞了原本的進化邏輯，讓初次接觸這個系列的萌新學習成本成倍增長；再者，越來越多勢力和團體的加入雖然豐富了世界觀，卻也讓不少觀眾一頭霧水。

數碼寶貝世界在不停地進化之下，對自身也失去了控制。

「進化的代價就是 —— 失控」。《失控》中的這句話在數碼寶貝世界中一語成讖。就像亞古獸和基爾獸的「失敗進化」一樣，這個世界有點膨脹得太過了。作為對比，《精靈寶可夢》無論如何擴容寶可夢的數量，我們總能從屬性和進化樹上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統一。

從某種意義上說，數碼寶貝世界有點兒像現如今的數碼產品、互聯網產品，它們確實改變了世界，它們在進化，卻也在失控。當那些所謂的「智能家電」記錄著我們在何時打開冰箱、何時關上燈光，我們的所有行為數據，早已一覽無遺了。

數碼寶貝世界的進化和失控，也投射在了我們生活的世界中。

在《數碼寶貝》立項之初，創作者們所想的，可能也就是如何把「數碼」「互聯網」等新時代產物形象化，並結合「暴龍機」這個玩具，變成一個受孩子喜歡的企劃。實際上，他們也確實做到了：留下令人深刻的人物和「數碼寶貝」形象，留下了廣為流傳的歌曲，也留下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但關於「數碼」「互聯網」的故事仍在繼續，人類和世界的「進化」也同樣在繼續。在這個過程中，《數碼寶貝》迎合也好，順應也罷，實際上它帶來的東西已經遠超過「無限大的夢想」和「亞古獸進化」，而成為一則寓言，一則關於網路文明與現實社會的寓言。「數碼寶貝世界」本身因為過分進化而失控，正如同在互聯網浪潮的衝擊下，人類也出現了在「進化」和享受便利的同時、但對某些事物「失去控制」的現象。

關於這篇文章，我並不是想強調「數碼寶貝世界」究竟有多好，甚至我覺得現在如此膨脹的它遠不如十多年前那個單純而又黑白分明的世界。我想說的是，在我們徜徉在數碼產品、互聯網而享受的同時，還有個遍布著千奇百怪姑且叫做「生物」的「數碼寶貝世界」在告訴你 ——

「別忘了我，你們所經歷的一些故事，我一直都在給你講述。」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