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學記——《史記》之西漢封侯功臣系列
「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無需翻譯系列)」祖龍一統天下開創霸業時如是想,誰知秦傳至二世即絕,嗚呼哀哉,不知祖龍在地下先見到扶蘇時是作何表情(? ̄ ̄)?。
其實何止皇帝,王侯將相,乃至販夫走卒,誰又不希望後代能富貴榮華呢?所謂「愛之欲其富,親之欲其貴」,世人對後代總是寄託了無限的美好祝福。讀《史記》有感,想來寫寫那些封侯的臣子們的子嗣又能延續多久的榮光。
高祖劉邦開創了西漢一朝的燦爛盛世,當初跟隨著他的一幫人死的死,叛的叛,到最後論功行賞能位列封侯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其實有時候想想,這個世界真是很殘酷的,打江山時人才濟濟百將爭戰,可到了江山已定功成名就,怎麼就開始各自有了小九九,怎麼就開始「兔死狗烹」了呢?所以其實到了論功行賞排座次時,很能見真章,而人的智慧在這一刻也真得到淋漓盡致展現。
在協助高祖平定楚王韓信謀反後,陳平被賜為戶牖(you,上聲)侯,陳平卻說:「此非臣之功也。」又說「非魏無知臣安得進?(魏無知是陳平的引薦人)」,高祖都贊其「不背本矣」;而在漢六年大封功臣時,張良自謙「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當初我在下邳起事,與主上會合在留縣,這是上天把我交給陛下。陛下採用我的計謀,幸而計謀常能生效,我只願受封留縣就足夠了)」,一番話說得得體有加,多麼知進退。不管二人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說出這番話做出這選擇,但這種舉動無疑是君子所為,故成就佳話。
「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卒,子共侯買代侯。二年卒,子簡侯恢代侯。二十三年卒,子何代侯。二十三年,何坐略人妻,棄市,國除。」陳平後傳了三世,到其曾孫陳何時國除;而張良「子不疑代侯,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國除。」張良只傳一世,到其子輩遂絕。張良居然只傳一世,所謂的「不敬」是個什麼罪名,呵呵。
蕭何,雖未嘗有汗馬之勞,但風頭卻蓋過「身被七十創,攻城略地,功最多」的曹參,蓋過「身被堅執銳,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的眾臣,而「乃令蕭何第一,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將蕭何的功勞定為第一,並特恩許蕭何帶劍穿鞋上殿,上朝時可以不按禮儀小步快走)」,其實高祖早已道明「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鎮守國家,安撫百姓,供應糧草,使運送糧草的道路不被斷絕,我比不上蕭何)」,劉邦雖然像流氓頭子,但能識人用人,是他的本事。
其實劉家對蕭何也真是特別厚道,「孝惠二年,相國何卒,謚為文終侯。後嗣以罪失侯者四世,絕,」然而「天子輒復求何後,封續酇侯,功臣莫得比焉。」蕭何的後人獲罪免除了爵位,但皇室卻特別開恩在他的後人里再進行挑選,找到合適的繼承人來延續爵位。這種殊榮,除了蕭何真是無人能有,不要忘了張良只傳一世呢。
蕭何死後,曹參為相,蕭規曹隨,曹參終日飲醇酒,似乎無所事事,惠帝責問時,參對曰:「高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參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高皇帝和蕭何丞相平定天下,法令嚴明,現在陛下你只需無為而治,臣等只需謹守職責,遵從高祖所定的典章制度而不違失,這就可以了)」,一番話說得惠帝心悅誠服。蕭何後傳五世,「子宗代侯。征和二年中,宗坐太子死,國除。」
最令人唏噓的是絳侯周勃,周勃英勇善戰,為人木強敦厚,但不好文學,文帝時,周勃免相就國(告老回到絳城),「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每當河東郡守、郡尉巡視各縣到絳城之時,絳侯周勃自己害怕被殺,常披甲胄,讓家裡人拿著武器去見,以防不測)。」卻還是被人上書告其欲反,面對抓捕的獄吏時,「勃恐,不知置辭」(不好文學所致),嗚呼哀哉,一代名將最後不由得感嘆「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無需翻譯系列)!」這真是令人最悲從中來的一句感嘆,功成名就的武將,為什麼很少能逃脫悲慘的結局。
周勃「孝文帝十一年卒,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國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守亞夫,封為條侯,續絳侯後。」周勃的長子因罪免候,不過文帝感念周家功勞,在周勃後人中挑選了賢能的周亞夫又封為條侯。周亞夫繼承了父親的沙場作風,軍細柳時被文帝贊「此真將軍矣!」深受文帝器重。到了景帝時,周亞夫因為其子「盜買縣官器」以謀反之名獲罪,「欲自殺,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除(傷心到不想翻譯系列)。」
對比父親,周亞夫的名運更悲慘,太史公評價他「足己而不學,守節不遜,終以窮困。悲夫!」我卻私心裡為亞夫鳴不平,也因為如此,我對《史記》總沒有辦法像《左傳》那樣喜愛,春秋筆法還只是就事論事,但太史公公然對人物進行評價下定論,我個人以為不大妥當。不過後世的大部分史書都延續了這種帶了明確定義的人物描述的做法,讓那些人物臉譜化,怎麼說呢,我認為算是一種退步。
我想周勃亞夫父子都是當之無愧的沙場大將,他們是天生的軍人,不適合逢迎於朝堂上。然而高祖以為周勃可屬大事,文帝且崩時,也曾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怎麼到了後世竟都不能得以善終?真是嗚呼哀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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