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被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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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有一天打電話回家,問:「家裡都還好嗎?」他們能夠告訴我真實情況,而不是籠統的一句:「還是老樣子!
昨天在微信上看到一篇推文,講了好幾個類似的小故事,其中一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某考研黨在考完研才得知自己的媽媽因乳腺癌手術已經住院三個多月,此時她媽媽已經基本康復,而她沒在病床前照顧一天。在得知消息之後,她並沒有因為爸爸的小心翼翼而感動,而內心更多的是委屈與不滿。
看著這篇文章的我內心深有感觸。當爸爸媽媽以為我好為名義而獨自承受苦難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他們不要對我那麼好,我只是希望可以跟他們一起承受一些生活的壓力,雖然我也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至少可以讓他們知道:還有我在,一家人的心始終在一起。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爸爸媽媽、姐姐和我,一家四口人雖然生活拮据,可是卻也平凡而幸福。在我三歲那年,爸爸因病致殘,常年需要靠藥物維持身體健康狀況;在我九歲那年,爸爸徹底失業,因為體力不支,無法從事體力勞動,所以在家承擔了洗衣服、做飯等顧家的家務活兒。而媽媽在爸爸殘疾之後幾乎就從一名家庭主婦變成了一名真正的勞動力,終日在田間地下幹活兒,用她柔弱的肩膀承擔起養家糊口的整個重擔。
家裡父母的角色發生了互換,卻使我從父母身上得到了兩份「父愛」。爸爸保持著他一貫嚴肅的作風,雖然詼諧幽默、樂觀開朗,可是也不會如母親般體貼入微、觸及心靈;媽媽被繁重的農務壓身,生活的壓力讓她從一個「溫柔體貼」的母親變成了一個愛嘮叨、沒情趣的「老女人」,我印象中那個臉蛋白皙愛笑的母親早已成了回憶里的一個幻影。
姐姐年長我6歲,從我開始懂事,她便已經離家開始了她的寄宿求學之路。
所以在我童年時期,能夠給我最多溫暖,給我最細膩的關愛的可能就是爺爺奶奶了。爺爺奶奶跟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及爸爸媽媽多,可是用現代的眼光來看,他們在我幼兒時期跟我在一起的有效時間更長。
他們會在我放學後給我炒好吃的蛋炒飯、會在冬天我凍了耳朵之後給我縫製耳套、會在我做完作業後戴著老花鏡認認真真幫我檢查並給我一一講解錯題、會苦口婆心的給我講為人處世的大道理,最重要的是他們讓我知道了愛的形式有很多種,爸爸媽媽對我的嚴苛也是一種愛,他們已經努力給了我最好的愛。爺爺奶奶似乎在我小學時期扮演了「媽媽」的角色。
對於爺爺奶奶的愛,我拙劣的文筆實在無力表達出來。只記得當我接到告知我奶奶去世的電話的時候,一個自以為不會哭的人瞬間淚如雨下,在地鐵車廂里哭得像個傻子。
本來應該是一個高興的日子,2016年6月23日,是我本科畢業的日子,也是我拿到研究生入學通知書的日子。那一天一早我就高高興興的往家裡趕,想著要回去給爺爺奶奶看看我的畢業證、我的錄取通知書、我四年來獲得的所有榮譽證書,看完再幫奶奶剪個頭髮洗洗頭,那可是我電話里許諾她的,讓她看看小韓師傅剪頭髮的手藝有沒有長進,雖然只有奶奶願意將她滿頭的銀絲拿來讓我試手,可是我還是有好好準備好好跟著視頻學習手法的。
那美好的畫面在腦海里浮現,可是還沒等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地鐵車廂里失態笑出聲時,爸爸電話里傳來的噩耗就將我帶入了另一個世界:我再也吃不到奶奶炒的蛋炒飯、學到的理髮手藝再也沒有用武之地、學校里發生的囧事再也不知道跟誰講……我永遠地失去了奶奶。
記不清自己當初是怎麼回到家的,可是當我見到淚眼婆娑的爺爺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我卻永遠也忘不了:「你奶奶還是蠻享福的,你幺姑兒、大姑兒、還有你媽他們都把她照顧的蠻好,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生前沒有看到你最後一眼,她確實蠻想你。也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了,你說今兒會回來,她也是熬到了今兒,估計實在是扛不住了才咽了那口氣,你心裡也莫過意不去,你這兩天在這兒好好陪陪她。」
幺姑一見到我,也是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你奶奶生前最後時光最想見的就是你啊,天天盼著今天在呢!」天天盼著我回家的那一天,天天盼著,熬到了那一天卻終究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面。我估摸著家裡肯定是有人想要通知我的,只是被無情地攔了下來。
一個經歷過三次切腸手術都沒有皺眉頭的男人,經歷了老伴兒的離去,在靈堂里坐立不安,不時地會站起來繞著奶奶的靈柩轉來轉去,在多日未合眼的情況下,本就不利索的雙腿就顯得更為脆弱,然而每一步又顯得非常有力;可是當他坐下來,又覺得他像一個孤獨的孩子,沒有人能夠明白他內心的不安與孤獨。我當時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這樣一位耄耋老人,放在今天我想我依然不會。於我,二十幾年的情感都能讓我至今想起來淚目,更何況是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十年的兩個人。
我捨不得奶奶、我心疼爺爺,可是我更心疼我自己。奶奶躺在病床上等了我大半個月,可是家裡卻沒有一個人哪怕告訴我一丁點消息,他們只是像往常一樣問我什麼時候放假回家,粗心大意的我也只是以為大家就是想我了,僅僅是像往常一樣,隨口的一句:「爺爺奶奶還好吧?」也是被告知:「還是跟往常一樣!老樣子!」這能是跟往常一樣嗎?都躺在床上不能吃喝了,苦苦盼著小孫女兒回去見她一面,卻盼而不得,含著淚、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這讓活著的我如何能夠安心?
當事後我質問他們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實情的時候,爸爸媽媽一句「我們還不是怕你擔心,趕回來會影響畢業!」竟讓我無言以對。雖然因病退伍這麼多年,爸爸依然習慣性地認為學校就像軍營,有山一般的組織、鐵一般的紀律,無論我解釋多少次,在這件事情上他跟媽媽的想法總是如出一轍:你在學校就應該專心學習,家裡即使發生天大的事情,也有他們頂著。他們說這是他們做一名合格父母的原則。
就是因為他們所謂的原則,我成了奶奶生前最後時刻遭罪的禍首,因為我遲遲不回家,奶奶一直忍著病痛流著淚傻傻的等,終於等到了我歸家的日子,可是最終還是沒能見上一眼,含著淚離開了人世。
類似的事情在高中也發生過兩起。在市裡上高中的我每學期回家的機會也就兩次,寒假和暑假,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比其他大多數同齡人少了很多,而且由於經濟原因也沒有購置行動電話,家裡的很多事情也只能通過公共電話得知。
這似乎也給了父母更多為我好的借口。第一次爸爸因「摔跤」住院我在高一暑假回家才得知,第二次奶奶「中暑」住院我也是在高二暑假回家才得知。「摔跤」、「中暑」,他們是這樣告訴我的。
當我回家看到爸爸臉上一道貫穿臉頰的「刀疤」的時候,爸爸輕描淡寫地告訴我說他只是摔了一跤。直到後來我才從鄰居口中得知,要不是當時他在我家旁邊的水溝里發現摔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爸爸,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當我高二暑假回家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中暑」的奶奶,而這所謂的中暑實際上是中風,差一點就醒不過來了,在醫院住了幾個月,清醒後回家又在床上癱了大半年。
當我哭著問他們為什麼不早些跟我講時,一句輕描淡寫的:「不是怕耽誤你學習嘛,跟你說了又能怎麼樣呢?」跟我說了我能怎麼樣?跟我說了我可以給家裡打打電話,我可以抽周末一天假回家看看,我可以安慰一下大家,我可以在病床邊守著,哪怕是陪著講講笑話,讀讀報紙,我內心也能感受到自己被需要啊。
或許整個家裡需要我的人只有奶奶吧,又或者是只有奶奶知道我希望被需要吧。爸爸媽媽都太堅強,而我還不足以成為他們避風的港灣,所以他們總是在儘力給我提供最好的生活學習環境,雖然明知道他們一切是為了我好,可是還是希望他們不要那麼堅強,我已經長大了,想要跟他們一起承擔生活的壓力。
我真希望有一天打電話回家,問:「家裡都還好嗎?」
他們能夠告訴我真實情況,而不是籠統的一句:「還是老樣子!我們都很好!」我想要知道你們好的具體的樣子。
作者/韓海虹2016級電氣工程學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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