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文史漫談愛上楊凝式

「世人盡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誰知洛陽楊風子，下筆便到烏絲欄。」

這是「宋四家」之一的黃庭堅對五代時期的著名書法家楊凝式的評價，詩中飽蘸熱情的筆墨，對楊凝式進行了高度的讚揚。

關於楊凝式，我所知不多，只知道他的《韭花帖》位列天下第五行書，排在他前面的分別是王羲之、顏真卿、蘇軾和王珣。可想而知，他的水平已經很高了。然而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他的字有多好，只是覺得這人很牛，《韭花帖》區區數字便可位列前五，實屬不易。須知前三名的作品字數都比他多，所以有今人說如果你的臨摹作品若想參展，不建議臨《韭花帖》，因為字數太少，評委會覺得你態度不端正，對他不夠尊重。

最近，又看了明人沈復的作品。觀其字讓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楊凝式，然而細讀沈復的學書經歷卻並沒有發現楊凝式的影子，莫非二人隔空相應，對書法之學有相同的認識和體會？故而，如喜歡楊凝式一般，我也喜歡沈復。原因大概只在於，覺得他倆的字都很講究吧。

初識《韭花帖》，並未有任何好感，反倒懷疑這字為何會有如此之高的評價。然而看的次數多了，並進行單字放大之後，感覺一下子就來了。那字真絕非一個好字了得，若沒有極深的功力和嚴謹的創作態度作支撐，是斷然寫不出來的。難怪黃庭堅會有此一評。

而我，之所以會愛上楊凝式，乃是因為他讓我明白了自己心中最喜歡的書法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寫字應該向著什麼方向努力。這一點，特別重要。

我不喜歡蘇軾，也不喜歡米芾，尤其是米芾，總覺得他的字張牙舞爪的。而除了喜歡楊凝式、沈復，我還喜歡趙孟頫，總覺得他們的字才堪稱好字，因為看上去總是那麼優美、那麼講究，透過他們的字，看到的是一種嚴謹、認真的寫字態度，這一點，彌足珍貴。

特別不喜歡那種輕浮、隨意的作品，覺得那樣寫字簡直是對書法的褻瀆。書法這東西，一字一乾坤、一幅一世界，用筆墨在全無一物的白紙上分割出一個個美輪美奐的造型，筆鋒入紙，宛如手持利刃殺出敵陣的戰將一般，剎那間分條析理，殺他個酣暢淋漓。每一次立鋒，每一次使轉；每一次映帶、每一次停連，那墨筆或在空中、或在紙上，或在畫里，或在畫外，一幅作品寫下來，宛如一位太極高手打出了一套行雲流水的拳法。留在紙上的墨跡我們看見了，空中那迴環往複的動作，我們看不見。但所有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將字寫好。我想，這才是關於書法正確的態度吧。

愛上楊凝式，不是因為了解他；

愛上楊凝式，亦不是因為師從他；

愛是楊凝式，只是因為從他身上找到了書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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