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白髮童心：說說老蘭畫畫這件事兒

最新 01-28

有人說畫畫是老蘭與命運的一場戀愛，有人說這是他生命的一次徹底的燃燒，總之，他愛極了畫畫這件事，自說自話，隨心所欲，不求形似，只關照內心的騷動和撫慰。

哥們畫展，想吹捧他，我寫下個《童心白髮老蘭香》的題目，還認真地得意了一會兒，一句平仄妥帖的格律詩的韻味。想想，不是童心未泯，誰能在天命之年另起爐灶，著了魔般去畫這些百無一用的塗鴉？而這個沒有被歲月油膩掉的老男人，不正是以其幽默、隨性、夢想和文藝的趣味，通過一幅幅小畫，散發出深谷幽蘭般的淡香嗎？

可再細掂量，總有點不大對勁。這個在江湖上自號白髮老蘭的傢伙，整個一個電視和網路上的紅人，有多少萬多少萬的粉兒，我弄成這古香古色的舊詩味道，反倒俗了吧，像在紅男綠女的海灘浴場穿了身兒緞子。不如裝著現代點兒，就直截了當地說說他畫畫這件事來得爽快。

作者與白髮老蘭

正午文化

前些日子，老蘭到我們正午正在裝著的雜咖坐坐，見了舊水泥的牆面、老榆木的桌椅和朋友打法國那邊搜來的一些上了年代的老畫，還有管線交錯縱橫的深灰的裸棚，大呼過癮，說以後可以常到這裡玩兒，搞個藝術沙龍，沒事會會文友、畫友、茶友什麼的。臭味相投，惺惺相惜，場子里聊了，又找了家串兒吧，他紅著臉破天荒被逼著喝了三瓶啤的，陳糠爛谷，憶舊說夢，嘮到三四點，他忘了一個重要的約會。當然還提到畫畫。他說要參展，要出書，退休後弄個小畫廊……我沒想到的是，這麼快就張羅起了這個畫展，這些天滿沈城的文化圈裡沸沸揚揚，好不期待。我要說的是，老蘭這次的亮相，是預謀已久的。

朋友圈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大咖推介」，讓老蘭興奮而感激。其實，以咱瀋陽這地兒，所謂咖們也大不到哪去，多是他平素拍肩膀、稱哥們的主兒，依老蘭的分量也不相上下。他唯一有點「油膩」地這樣高抬朋友，其實正透著他的一種本色—客氣與涵養。不管怎樣，可以確定的一個事實是，2018開年的這次畫展，將成為老蘭飽經磨礪的生命中一個重大事件。

說起老蘭畫畫這件事，我馬上就想到兩個人。一個是名揚海內的老先生、堪稱關東畫界領袖的周鐵衡，齊白石的弟子，郭沫若的同窗，前兩月剛辦了大展的藝術大師。觀展那天我捺不住激動，在朋友圈發了兩首詩，其中兩句是「畫印詩書古琴曲，懸壺鑒寶稱半聾」。一點不玄乎，這老先生畫好，印好，詩好，字好，能譜古琴曲，又是名醫，著有醫書，還是古幣玉器文玩的藏鑒專家，而自號半聾，更是出世入世隨心取捨的做人妙功。我想說的是，畫功、學養、成就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但老蘭又寫詩，又作文，又主持，又評論，又當娛記，又學畫畫，還懂得謙和為人而又不舍原則，在當下這有點混沌雜亂的世相中，還真難能可貴，假以時日，在文人畫的求索中大器晚成值得期望，我相信老蘭也不會辜負。

另一個想到的人是陳寧，原也是老蘭他們報社的，為翻譯里爾克的詩嘔心瀝血，直至豁上了性命。他堅守自由的心性，以生命追求夢想，據說當年因為一頭長髮不合時宜，出入報社的大門他不得不戴著發罩。對自由的嚮往，對精神的渴求，對夢想的珍重，絕對一致，老蘭比他幸運的是，可以任一頭飄然的白髮閃爍在陽光下，畫自己喜歡的畫。說這些，我是想告訴老蘭，世界上沒有比這更成功的事兒了。

老蘭講過，最早畫畫起源於「二大爺系列」。二大爺就是街坊老李頭，七個孩子，六男一女，每天吃飯都得分好，不然就是一場大戰。那個年代，你說咋養活？老蘭說，老李頭好像沒愁過，就在路口擺個攤兒修車，慢慢地過日子，從來都是滿臉的微笑。他總是端著個掉了漆的大茶缸子，喝茶葉末，偶爾也用這大缸子喝散啤酒。老蘭說，打二大爺那兒看清了怎麼著都是活，樂觀情緒深深地感染了我，一比較，再碰著有錢人還膩膩歪歪地喊不幸福，我就他媽地來氣。

那時候起他就悟透了，人生有什麼意義？能活得有點意思就不容易了。有一天他就覺著畫畫有意思，沒想到就真的著了魔。那段時間，老蘭每天到朝陽街那接姑娘放學，晚了吧沒車位，早了就得在車子里等，隨時備著被警察吆來喝去。他就拿個小本子，畫畫。從此這種小本子就沒離開過他。會前、等人、採訪間隙，無孔不入地畫起來，竟成了生命中像吃飯睡覺一樣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畫人，畫事，都是有感情、有衝動、能刺激到神經的，他說山水跟我沒什麼關係呀。

他的題材無所不包，名人、小販、美女、動物、奕者、失戀的老男人、豐乳肥臀的少婦。

他的筆法和風格無所依傍，也無所顧忌，自由率性，天然成趣。

有評論說畫畫是他與命運的一場戀愛，有評論說這是他生命的一次徹底的燃燒，總之，他愛極了畫畫這件事，自說自話，隨心所欲，不求形似，只關照內心的騷動和撫慰。這種對藝術的態度，剛好靠近愈來愈成為主流的更多傾向於創作者內在表達的價值取向。

大約四五年前的樣子吧，老蘭開始在朋友圈三天兩頭地發幅小畫，也沒大介意，真不想到今天竟蔚然可觀，有線條，有結構，有色彩，有筆墨，而且奇趣無窮。

我喜歡他的一些有自嘲自黑味道的小品，無聊無奈中，透著對生活和生命的沉思和拷問。還有他素日交往的那些朋友們的畫像，因為熟識和默契，往往用最洗鍊、清爽的線條，就勾勒出睿智鮮活的氣質和個性來。

我尤其欣賞他的少婦系列，誇張而有點情色，好像在一片瑣雜、凌亂、無聊的生活邊角料中，為我們挑揀出一點點美，讓人們有點娛樂，或者有個宣洩的出口。這就譬如，有些人喜歡出軌點的事，沒膽子做，也可能因為更有趣、更有意義的事，沒得空閑或不屑去做，但不妨礙想像或者獵奇一下。我懂得老蘭，這與我寫詩時常提及女人的情形有點相像。

我沒有問過，但一直覺著老蘭應該沒有像一些如魚得水的人，在時下的社會裡弄到一桶金兩桶金的，否則恐怕不會有這麼多閒情逸緻，花這麼大的心血去畫這些小畫。恰恰是不善事功、不計利害的品行成就了他的幸福，一種無欲無求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