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錯過

最新 01-29

午夜的街道，街燈、穿梭的汽車和霧氣籠罩的街道。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離開公司的那一個。

風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風，直接透過圍脖灌到脖子里。她覺得冷，但更覺得無聊，於是從包里掏出一根香煙，背過臉，點燃了。

這時候，背後有個聲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她回頭一看，竟然是他！

孩子的爸爸，是這個人使她成為了未婚媽媽。

以前，她是如此的恨他，但現在，卻有些感激他。因為他而有了小蘋果，這個老天賜與的禮物。

早上她第一個上班，晚下她最後一個下班，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一想到小蘋果，她就渾身充滿了力量。

她掐滅煙，故意輕描淡寫的回應他：「回國了？」

她就是要以這個態度回應，就是要用這個無所謂來回應他當初的背叛。

「是，剛回國。」他稍停頓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她的反應，才又緩慢而無比沉重的吐出這句話「你還好嗎？」

「好啊！」她答得快且隨意。她彷彿在故意氣他。

他沒有任何反應，這反倒讓她有點吃驚！莫不是這回應還不夠有力？

她看到他的腳在地上不自覺的搓著，像是在做著重大決定，抑或是做著很大的思想鬥爭。

「你……」他猶豫著，慢慢停下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他揚起頭，冷風吹起他額頭上稀少的頭髮，她突然發現他蒼老了許多，皺紋一條一條像小蟲子似的趴在他的眼角，眼神有些黯淡無光。

他今年才31，22歲的時候她同意他出國，26歲的時候她懷上了他的小孩兒，他們商量著等他一回國就馬上結婚。誰知，只剩幾個月，他卻突然來了消息，連面都沒有露，說他不回來了，並且很快就要和別人結婚了。

她懷了小蘋果！他竟然要和別人結婚，這像話嗎！小蘋果這個名字當初還是他起的呢！他說她希望是個女孩，長得像她。小臉紅撲撲的，像個大蘋果，於是就起名小蘋果。如今孩子5歲了，都五歲了，他還來找她幹什麼呢！

「我們去旁邊的星巴克坐會吧，我有話和你話。」他顯得異常沉重，完全沒了剛見她時的那份驚喜。

星巴克里的暖風開得很大，她有點熱，於是脫掉大衣搭在椅背上，他也脫了外套。這時她仔細的打量著他。他的衣著很講究，想必是他在國外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襯衣上一丁點褶子也沒有，想必他妻子把他照顧的很好。他的臉有點白，估計不必風吹日晒，整日的養尊處優。

反觀她，衣著無品，臉上無妝。背的包包是幾十塊錢的地攤貨。腳上的鞋子是一百塊錢的打折過時款。她整日忙著賺錢，沒時間打扮，沒時間照鏡子，想來她也如他一樣老吧。男人老叫閱歷，女人老叫豆腐渣。

當初他傷她太深，以至於現在她也不太敢相信男人，也不太敢相信愛情了，她只想跟小蘋果兩個人平平靜靜的過下半輩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可以很堅強。只要小蘋果還有媽媽開心，她就開心。

每天她下班回到家，小蘋果已經睡了，媽媽每次都許她打擾小蘋果，可是她每次都忍不住在睡著的小蘋果的臉上親上一口。那時小蘋果就會大喊著媽媽媽媽，用小手兒環住她的脖子，然後從床上直接被她吊起來。她會在媽媽的臉上蹭啊蹭啊，然後說媽媽媽媽我好想你啊，你怎麼每天都回來這麼晚啊，害得我每天晚上都要和姥姥裝睡，太累了！姥姥總說太晚太晚了，不讓我等你，可是我想你啊，怎麼辦？

她的眼裡會突然噙滿淚花，那時淚水是幸福的淚水。她把臉埋進小蘋果的衣服里，她衣服上的味道真好聞，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聞到的最好聞的味道，奶香味混合著陽光的味道，不，還有愛的味道。就像小蘋果常說的，媽媽媽媽，你的身上怎麼有一股愛的味道啊，姥姥的身上也有，只是你身上的味道更濃更好聞。

小蘋果有一個好姥姥，而她也有一個好媽媽。在她懷小蘋果的時候，她一直在等著小蘋果的爸爸回來，後來當她聽說他不回來了，甚至聽說他在那邊結婚了的時候，她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她整日以淚洗面，幸好媽媽一直陪在她身邊，堅定的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她，不然，她怎麼可能支撐到現在，她怎麼可能還能此刻坐在這裡，平靜的面對著那個當初給他毀滅性傷害的他呢！

她用手攪著剛端上來的咖啡。她在思索，他究竟為什麼又出現在她面前呢？

他也攪動著咖啡，卻遲疑開口。兩個人就那樣面對面的坐著。

咖啡廳里昏黃的燈光靜靜的打在桌子上，桌子上一隻淡綠色的玻璃花瓶裡面插著幾隻瑩白色的雛菊，花瓶上幽幽的閃著清綠色的光。只有櫃檯那邊明晃晃的，時而有人頭晃動。大大的玻璃窗上映著行色匆匆的趕路人。窗戶外面的風夾雜著樹葉，在人的腳踝上猛力裹脅著，然後向後拖著。要把人拉倒似的。

「我說吧」他打破沉默。「今天不是偶遇，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他怎麼找到我的，我搬了家，也換了工作，我之前的同學，朋友都不怎麼聯繫了。她在心裡想。

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著：其實找到你，並不難！你從來沒離開過我的視線，我一直在關注著你！

她愣愣的看著他，這話怎麼說？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那樣看著她痛苦，看著她一個人受盡折磨，看著她一個人生了孩子？要做到這一切，你知道這有多難嗎，你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做一個旁觀者。難道孩子不是他的，是我一個人的嗎，難道他惹下了這一大堆麻煩，卻一個人消失，現在卻來說，她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視線?What?這是什麼情況？

她扔下手裡的小銀匙，小銀匙在桌子上跳了兩下寂靜了。她把頭扭向窗外，默默的流起了淚，彷彿這些年的委曲要一股腦的衝出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後，輕輕的環住了她。

What？她越來不明白，他哪裡來的勇氣，誰給他的膽量！

她剛要怒髮衝冠的站起身，卻發現他的淚水嘀嗒嘀嗒的從她的頭的上方滴下來，吧嗒吧嗒的掉在她的手背上，就像小時候她在屋檐下接雨水，一滴兩滴三四滴，滴在手上再迸射出去，像一朵朵開在雨中的花兒。

她想抬頭看他，他用下巴抵著她的頭，不讓她動。

然後他說：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當初我不想讓你留著孩子。。。

她掙脫了一下，他卻把她抱的更緊了。

「你可以靜靜的聽我說完嗎？我生了病，很嚴重的病，我想，就那樣離開你。可是，當我聽說你懷了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又燃起活下去的希望。可是醫生再一次判了我死刑，我不甘心，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可是我不知道不考慮你的將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讓你生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那樣對你不公平，所以。。。我騙了你！「

她臉上開始有了淚水，她再次想要掙脫開他，他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好像怕失去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