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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歡喜漫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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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真寒,加上腳疾,不敢出門,困居家中,吟讀陸遊78歲高齡寫的梅花詩,滿心歡喜。想他老人家年紀一大把,還如此真率可愛,童真天趣,也是沒誰了。詩是這樣的: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聽說花骨朵緊繃的那些花啊,在晨風中悄無聲息地裂開了,裂開一道縫,霎那間 就綻放開來,如雪的梅花漫山遍野、滿山滿谷,競相綻放,應接不暇。隔著遙遠的時空撲面而來,我似乎看到了,聞到了,心裡也受用的很,這畫面太美。年近八十的老人真是「花」一樣的心,和老杜那種不是愛花即欲死,只恐花盡老相催不一樣。他是「五十年間萬事非,放翁依舊掩柴扉。相從不厭閑風月,只有梅花與釣磯。」

人家貪著呢!什麼方法能讓我化身千萬,每樹梅花下面都有一個放翁,盡情盡興的觀賞每一株樹,每一朵花,一絲一毫的芬芳我都不錯過呢!蓬勃的生命力和純粹率真你服不服?當然你知道這首詩化用了前人的詩句,可這是推陳出新,哪是厚臉皮的洗稿呢?

陸遊是「貧居苦學」而仕進的世家子,官二代+,人家祖上努力啊!可他出生第二年,就遭逢「靖康恥」,隨父南逃。父親是個主戰派,結交的朋友亦如此。兒時陸遊親見「當時士大夫言及國事,或裂眥嚼齒,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殺身翊戴王室,雖醜虜方張,視之蔑如也。」這創痛代際沿襲,恢復中原浸潤到陸遊的幼小心靈里,直至骨髓,至死不變。記得那首《示兒》吧: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他這一生從理想抱負的角度看,悲劇啊。自幼好學,自稱「我生學語即耽書,萬卷縱橫眼欲枯」,立志「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他,抑鬱憤恨的心境和一般的懷才不遇、功業不成還不一樣,他有深沉的家國之思:「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徵人骨。中原干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所以他怎甘心「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又「千年史冊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嶙峋。嗚呼!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

梁啟超贊曰:什中十九從軍樂,亘古男兒一放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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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仕途坎坷,「名動高皇,語觸秦檜」,曾被同僚指斥」不拘禮法,嗜酒頹放」備受排擠;饑荒時節,「發粟予民」,卻以擅權罪名罷職。閑居鄉間再次啟用後又被指為「嘲詠風月」,再次罷官。

而陸遊唐婉的愛情悲劇也痛煞肝腸,穿心裂肺。除了那兩首著名的《沈園》,

八十四歲生日那天,陸遊又去沈園,再次寫下了對唐琬無盡的思念: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無論是平生抱負還是個人感情都是襟抱不曾開,換個人兒容易憋屈死。其實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對他的褒貶都未停止。別人不關心你是否幸福,記不得你真實的模樣,但誤解你、鄙視你卻是常態。

最後擷陸遊詩句贊之:

風雨耄耋年,悲情留沈園。

《書憤》中原念,《示兒》九州傳。

蹉跎非我願,丹心日月鑒。

存詩近萬首,澤被世萬千。

杏花春雨前,柳暗花明難。

紙上得來淺,功夫詩外練。

世味薄似紗,一任群芳妒。

亘古一放翁,蟄居風月軒。

書室老學庵,忠言閭裡間。

夜雪瓜州渡,秋風大散關。

支離紗帽寬,孤臣萬里遠。

位卑未敢忘,事定待闔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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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傷心難免,但是很不值。不是嗎?遙想活了85歲的陸遊,多少打擊,多少難過,多少不開心。但是他還是排解掉了,你指斥我「不拘禮法,嗜酒頹放」我就自號放翁,你說我「嘲詠風月」,罷職還鄉後我就把故居改為風月軒,風月給你看!不糾纏,見招接招。

看有人寫陸遊的養生之道是舞劍,晚年掃地,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他始終有一股真情、真氣,他拗不過時局和命運,但他安頓好自己的靈魂,不猥瑣、不苟且,不畏首畏尾,有執念、有擔當,活得有滋有味。晚年閑居在家,坐擁書巢,筆耕不輟,也是蠻拼的!他還善自嘲:

五十年間,死盡流輩。老子無才,山僧不會。

這真是活到最後還能賞梅花才是贏家!

時代變遷,你我平凡。但人生有高潮低谷,心心念念而致情緒高低起伏你我都是一樣一樣的。

生存真是不易,困境也許猝不及防,但是請微笑。這個冬天有點冷,可春天還會如期而至。只有活著,才能等到。這個世界不屬於70後、80後、90後,00後,它屬於臉皮厚(偷來的話)皮實點,沒什麼大不了!

誰沒自我否定、萬念俱灰過,誰沒百無聊賴、倍覺活著沒勁過?

生活不該是這個樣子啊,可它就是這樣子的。

接受吧,都有遺憾,都有不甘,可還是要慶幸:我活著!爹媽疼你,親人愛你,朋友念你!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人中翹楚,別再因自我了斷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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