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馳：我還想拍好電影，但我真的已經老了

最新 01-29

文/星迷君

他草根出生，靠著自己的勤奮與努力，從龍套做起，一步一個腳印，攀爬無厘頭喜劇巔峰。

他的過往經歷，成為感動無數影迷的勵志傳奇。

他是喜劇之王。

他是一個孤獨的天才！

但他說「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他叫——周星馳！

「

重複幾十遍之後，周星馳平靜地說，再來一遍。

2003年的某一天，在電影《功夫》拍攝現場，幾十個群演圍在一堆，擺出各種造型與姿勢，做著不一樣的表情，這是一個長鏡頭，包租婆將在幾十秒時間內，劈頭蓋臉地將在場的所有人罵一頓，最後走到「醬爆」面前，一巴掌將他打翻在地，並說：「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打你」。

拍攝正緊張進行，飾演包租婆的元秋將走位與台詞又重複一遍。表演完之後，監視器旁邊並沒有動靜，大家鬆了一口氣，以為就要結束這略顯煩悶的重複工作，周星馳卻走上前來，糾正了一個群演的動作，示意大家保持耐心，再來一次。

這已經是第幾十次NG了。每一次NG，都是工程浩大的人員調動。勞神而費力，元秋已經將台詞與走位熟悉到，面對空氣都可以迅速來一發，然後走到一個目標面前，一巴掌下去結束整場戲。

但，周星馳就是不滿意。

每個群演的細微表情與動作，他都要審視良久，並提出自己的意見，屢次三番；這種偏執，幾乎讓不堪忍受。

在場很多人並不理解周星馳這些行為，因為他是周星馳，他就要這樣去做。

如果沒有骨子裡這種偏執，他還是周星馳嗎？

「

幸運之神若不願眷顧你，唯有努力，才能改變命運。

周星馳1962年6月，出生在香港九龍的窮人區，從小父母離異，他與一姐一妹在單親母親凌寶兒照料之中，固守貧困，艱難成長。

凌寶兒需要打幾份工才能勉強維持家用。作為社會底層的周星馳，深感生活之不易，中學畢業的他，就開始打工。

因為迷戀李小龍，周星馳從小學武，後來魯豫與柴靜的訪談中，周星馳都曾表示，自己練過「鐵砂掌」，要不是母親極力制止，整個手掌也就毀了。

周星馳不大的房間中，最醒目的物仕，永遠是那個懸在半空的沙包。

他想成為李小龍那樣的功夫明星。

有一天，他找到正混吃等死的梁朝偉。

「哥們兒，看你器宇不凡，陪我去考個TVB咋樣？」

「哈哈哈哈哈……你別逗了！」梁朝偉笑了五秒鐘。

梁朝偉最後還是在一頓海鮮與威逼利誘之下，決定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去打個醬油。

結果呢，你已經知道了。

它太出人意料，甚至頗具戲劇性。

事後，梁朝偉拍著周星馳肩膀：「我走後，原來的銷售職務就空出來了，要不你……頂上？」

周星馳：「滾！」

幸運之神不願眷顧你，那麼只有努力才能改變命運。

這是周星馳後來總結的人生至理。周星馳並沒因此而灰心喪氣，一次不中，他決心再考第二次，第三次。經過多次考試，終於進入藝員培訓班下屬的夜校學習。雖不完美，卻總算踏足這個行業。而此時的梁朝偉，已經開始主演電視劇了。

周星馳的前途並不明朗。

結業之後，他在TVB主持少兒節目《430穿梭機》，一晃就是六年。

因為不擅言辭，作為主持人，他顯得並不優秀，他一心只想當演員，面對的卻是在電視劇中跑龍套的命運。

「

身為一名沒有台詞的龍套演員，他只有靠面部表情，來努力地配合主角表演與劇情的發展。

在《功夫》片場，不厭其煩讓群演再來一遍的周星馳，在20年前，也曾是一名群演。

83版《射鵰英雄傳》經典龍套「宋兵乙」之前，周星馳還參演過82版《天龍八部》。

82版《天龍八部》第23集，梁家仁飾演的蕭峰率十八名契丹兵上少室山，原著稱他們是「燕雲十八飛騎，馬蹄如虎烽煙舉」，周星馳，就是其中之一。

群雄指責蕭峰，周星馳欲上前申辯，結果被蕭峰揮手攔下，周星馳一句台詞沒有就低頭退下。

有意思的是，只要鏡頭滑到蕭峰身上，我們就能再次見到周星馳，這個時候，他會通過時而憤慨、時而鬆懈、時而緊張的面部表情變化，來配合主角的表演與劇情的發展。

他努力做著表情，因為他敬畏這一份職業。他珍惜每一次龍套演出的機會。

83年《射鵰》，周星馳出演被梅超風一把抓死的小兵，周星馳笑嘻嘻地，對現場導演說，「我能不能用手擋一下再死，你看……這個……」

導演：「滾！」

和《喜劇之王》中的描述如出一轍。作為龍套演員的辛酸，相信周星馳體會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他出演火車邊上的死屍，出演村民，出演黑道小兵，出演學生，出演問題少年，出演殺手，出演黑殭屍，出演搶劫者，出演警探，出演工人，出演船夫，出演酒店客人，甚至出演了很多「角色不詳」，幾乎將底層社會職業都演了一個遍，無一例外的都沒有台詞。

而每一個角色，周星馳都認真對待。

他在內心告訴自己，我，是一名演員。

我，是在演戲。

回顧周星馳跑龍套的那些影像資料，我們會發現，他永遠都是那樣虔誠而用力，哪怕一句台詞也沒有，他也會像演契丹兵一樣，將自己的表情做到極致，這段經歷，磨練了他的演技，為後來的爆發，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

李修賢說：「演戲又不是力氣活，你幹嘛像條狗一樣賣力？」

鄭裕玲說：「你這種的，永遠不會紅！」

可周星馳就是像狗一樣賣力，然後也如願以償的紅了。

《射鵰》中那個拒絕周星馳「用手擋一下再死」的導演，正是當時還在王晶爸爸手下當編導的杜琪峰，在那種處境之下，沒人會覺得眼前這個賣力的年輕人未來會火。當然也包括杜琪峰在內。

這，還不是周星馳最受打擊的一次。

幾年龍套下來，周星馳在TVB一哥萬梓良的提攜下，有幸出演了電視劇《生命之旅》。

當時劇中的女主角是TVB當家花旦鄭裕玲。

片場休息，兩人閑聊，周星馳問鄭姐有什麼新角色不妨給自己推薦一下，並開玩笑的詢問自己什麼時候能紅。

鄭裕玲半笑半認真的說：「你這種的……永遠不會紅！」

「也倒是啊，也倒是！」

我彷彿看到了，周星馳電影中那種標誌性的苦澀的笑。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

不擅言辭的周星馳，為拍戲，低過不少頭。

但是在戲裡，他卻從不願低頭。

他總是按照自己理解的正確方式，去詮釋人物。

其實，有時候，也挺讓導演為難。

不過好在，周星馳最終還是紅了。

繼與萬梓良合作，出演自己的首部電影作品《捕風漢子》之後，周星馳又出演了李修賢的《霹靂先鋒》。《霹靂先鋒》成為周星馳演藝生涯的重要轉折點。

《霹靂先鋒》中，周星馳的戲份相當於男二號。

在劇中，他略顯生澀，卻極為用力、動情到位的表演，讓很多人過目不忘。

周星馳必須通過這部電影，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演技，多年來電視劇的積澱，他的表演已經脫離了單純的「演」，更像是純真自然的流露。

電影中，周星馳與李修賢之間，從戒備到信賴的關係轉變，同樣也讓觀眾會心微笑。

該片提名了金像獎最佳新演員獎與最佳男配角獎，並最終讓周星馳獲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

周星馳開始在影壇嶄露頭角。

在片場李修賢曾斥責他：演戲又不是體力活，你幹嘛像狗一樣賣力？

事實證明，演戲，有時候真的需要像狗一樣賣力。

至少在周星馳身上，是這樣。

「

「我非常感謝李先生，因為這個機會他沒給別人，就是給了我。如果沒有李先生，我可能什麼都不是。」

在所有周星馳相關的傳記類文章中，李修賢都以其伯樂與恩師的形象出現，其實，人生哪有什麼伯樂。像《霸王別姬》中的經典台詞一樣，你永遠只能是「自己成全自己」。

其實，周星馳何嘗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像狗一樣賣力，以他的外貌、身高，他又豈能感動「大佬們」，最終得到賞識，獲得出道的機會？

因為戲路風格不同，周星馳與李修賢最終分道揚鑣。

李修賢經常斥責周星馳翻臉不認人，不懂尊師，做人不厚道。

其實據香港電視人馮美基回憶：「在電影圈，星仔初期的合約是簽給李修賢的萬能電影公司，價錢當然很便宜。後來星仔很紅了，全香港的大電影公司都想簽他，但星仔一直不肯點頭。」

當時外界給周星馳的開價都是幾百萬甚至更高，而李修賢給他的片酬一直固定在最初的幾十萬，儘管如此，周星馳還是堅持與李修賢合作過多部電影，諸如《情聖》、《龍的傳人》這些，其實並不是周星馳所希望出演的，這，都是周星馳在以自己的方式進行報恩。

兩人解約之後，李修賢經常斥責他「忘恩負義」，不過周星馳提到李修賢，全是好話，「我非常感謝李先生，因為這個機會他沒給別人，就是給了我。如果沒有李先生，我可能什麼都不是。」

這個感謝的習慣持續了多年，後來，周星馳通過《少林足球》一片獲得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領獎時，他依舊感謝了和這部電影沒有任何關係的李修賢。

儘管周星馳當時已經很紅，但並沒有賺到什麼錢。

他是與劉鎮偉合作了《賭聖》，獲得香港電影票房冠軍之後，才有經濟實力，將自己的母親搬出了原來的老家，周星馳告訴她，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都不能賣掉這套房子。

「

這個沉默寡言的人，演起戲來極度癲狂。追求完美到某種神經質的地步。也正是這樣，才給我們帶來了這麼多經典的作品。

1992年，被稱為「周星馳年」。當年香港年度十五部最賣座的電影，周星馳一個人獨佔七部。

不僅前五名被周星馳包攬，還多次打破了由自己創造的香港電影票房紀錄。周星馳開始徹底佔領整個香港市場，這個紀錄至今無人能破，它只屬於喜劇之王的傳奇時代。

周星馳也由原來的「星仔」搖身變成「星爺」，之後，圈裡便流傳出周星馳的「太上導演」名號。

簡單來說，周星馳對於劇本、燈光、道具、服裝、場務……片場涉及的所有的一切，都要進行干涉，儘管在這些職務上，周星馳並不會署上自己的名字，但他就是要進行干預。

這個平常生活中沉默寡言的人，一拍起戲來，就像人格分裂一樣顯得極其癲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偏執，每個細節都要力臻完美。

他追求精益求精的態度，從某種程度來講，已經近乎神經質的強迫症。

他有某種程度的天才，但是天才一般都是不被理解的。

羅家英說：「周星馳心理變態」。

他接受不了周星馳的這種偏執和癲狂，不僅是他，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可正是——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唐伯虎點秋香》，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武狀元蘇乞兒》，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國產凌凌漆》，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大話西遊》至尊寶，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食神》史蒂芬周，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喜劇之王》尹天仇，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少林足球》，

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才成就了《功夫》的經典。

……

正是因為他的偏執和癲狂，

才讓——

如花、八兩金、醬爆、施行宇、陳凱師、林子善、火雲邪神、包租公、包租婆、陳國坤、大師兄、斷水流、奪命書生、九世乞丐、趙無極、阿B、石榴姐、洪爺、常昆、鐵腿水上漂、瞎子、葡萄、二當家、紫霞、柳飄飄、雙刀火雞……的形象過目不忘，深入人心，成為經典。

天才註定是孤獨的，可正是因為這種藝術上的孤獨，與對極致的追求，才造就了那麼多讓人過目不忘的經典角色。

連他電影中一條狗的名字，一隻蟑螂，都能在觀眾心中佔據一席之位。

「

黃秋生說：「很多人評論周星馳，說周星馳的壞話，我可從來沒有聽到周星馳說過任何其他人的一句不是」

所有詬病周星馳人品有問題的，都承認一點，他的確是個天才。

周星馳自己說：「解釋什麼呢？我只拍好我的電影就行」

與周星馳合作《審死官》、《濟公》的杜琪峰，因拍攝中「不自由」，而與周星馳交惡。評價周星馳，自私，沒品。我欣賞他的才華，我不欣賞他這個人。

王晶後來說：「合作可以，做朋友免了。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形容周星馳，作為一個人，他已經被人罵到爆曬，我想不到新角度去罵他。」

因拍攝《功夫》，周星馳對動作方面，有自己的見解，成龍都畏懼三分的洪金寶，一氣之下撂挑子不幹。臨走時，說周星馳：「不能把自己當人，把別人當狗。」

三大影帝任達華、張家輝、劉青雲直言：「我與他不熟。」

陳百祥的評價較中肯，卻只是：「星爺太內向難溝通，他是電影界的奇才，但不適合做朋友。」

合作多年的田啟文說：「周星馳最大的問題，不擅於與人溝通，一切都是獨自思考。」

連多年的金牌搭檔吳孟達，在眾人對周星馳的連翻轟炸之下，都只得三緘其口，不對他做過多的評價。無奈之下撂出一句：「他一向都善變。」

從某個時刻開始，周星馳的人品，成為圈內人詬病的焦點。

很多人說他人品有問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正如黃秋生所言，「很多人說周星馳壞話，你看到周星馳說過別人一句不是嗎？」

他唯一做的，只是：不辯，不爭。

一心拍好自己的電影，除此之外，心無旁騖。

關於外界對他人品的質疑，從來不發一言，彷彿雲淡風輕。

陳國坤說：「周星馳像是一個永遠活在戲裡的人，他只對自己的觀眾負責。」

「

「我還想再拍好電影，可有個事實你們也得接受，我已經老了。」

周星馳為電影付出了太多，幾乎是他的畢生心血。

柴靜採訪時，他說：「我還得多拍幾部電影，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才年過五十多的周星馳，似乎已經看淡了人生。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多拍幾部電影。

《功夫》是周星馳付出心血最多的作品，這是他的兒時願望，成為一名像李小龍那樣的功夫巨星。

當他穿上李小龍那一身裝束，彷彿靈魂附體，隔空致敬了偶像，自己也因為這部電影，一夜白了頭。

《功夫》之後，他便以這樣的形象示人。並坦言，不想再染了。

如今57歲的他，依舊孤身一人。

而且並沒有要結婚的打算。

他說：「我只是運氣不好，如果能重來，我就不那麼忙了。」

我還得多拍幾部電影，時間來不及了。周星馳強調。

「

他依舊是那個苛刻得令人害怕的導演。

依舊在用自己的努力，堅持著純粹的喜劇之路。

現在，周星馳更多的居於幕後，當了一名純粹的導演。

對電影的苛刻，也沒有因此而減弱一分。

文章在《西遊·降魔篇》的那段舞蹈，重複了五十多遍，一直達不到周星馳的要求。

文章一直跳，周圍人一直看著，他有些不耐煩，「這不是很好嗎？大家能樂就行了啊。」

周星馳眼見他不高興，說：「如果只是讓觀眾樂，那是一場鬧劇，不會成為經典，要成為經典，必須是一場喜劇。」

文章有點奇怪，問：「這二者有區別么？」

周星馳平靜地說：「有，就看用不用心，注重每個細節，不要流於形式。每位觀眾都很精明，他們都是鑒賞家和影評人，笑後什麼都沒有留下，他們不會再看，要讓他們留戀反覆，需要我們加倍努力，只要你付出努力，觀眾們都會知道，汗水絕對不會白流。」

文章一聽這話，也不再辯解，他徹底服氣了。

主動要求周星馳先別拍這段，隨後的一個月，他雇了一位專業舞蹈老師，廢寢忘食地練習，最後一遍通過。

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周星馳最輝煌的時候了，但他依舊在靠著自己的頑固堅持，希望能帶來一點改變。

對於喜劇，他依舊保持著最初的情懷，不舍那一份初心，演員的每一段戲，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都希望重現昔日自己的風采，可是時代已經變了，《美人魚》與《西遊·伏妖篇》裡面的無厘頭笑料，已經讓觀眾有點尷尬，口碑跌到谷底，周星馳或許懂得，但他依舊像一個垂垂暮年的老人一樣，堅守著自己的尊則，似乎在捍衛自己昔日的榮光。

這是一代「喜劇之王」，最後的抗爭。

「

「我不知道，誰是喜劇之王，但反正我不是」

多年之前，周星馳在北京大學做過一次見面會，面對台下粉絲「誰是你心中的喜劇之王？」的提問，周星馳說出了上面這句話，在他心中，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喜劇之王」，他一直說，我其實是個演員。

「他真的很孤獨，沒有人懂得他。」林允說。

據說，所有天才都註定孤獨，周星馳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