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漫長的暗戀時光
01
終於靜下來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透過未緊閉的窗帘留出的一條窄窄的縫隙，深夜的黑，便能夠在不動聲色之中顯示出它的巨大魅力，吸引人奮不顧身的沉溺其中，似乎只有在這樣無邊的黑暗之中，所有的難受與掙扎才能夠被完美的隱匿和忘卻。
爸媽為了招呼來參加婚禮的客人，現在還待在酒店裡，而我在吃完晚飯後，就獨自回了家，如同逃離案發現場的兇手一般逃離了這個婚禮現場，但我偽裝的很好，這三天來我都偽裝的很好。
原本以為只要婚禮結束了，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可是現在真的結束了，離開熱鬧的地方，一個人待在這樣熟悉而安靜的房間里，為什麼覺得心更加痛了。
不想看清楚這一切，可不得不看得越來越清楚。
他們從小就很相配，同樣的優秀和美好，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裡面，沒有誰是可以比得上他們的。在愛情的時空里，他們看到的也只有彼此而已，任何人都不可能插進去。現在時間到了，結婚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我有什麼好難過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結局，我也從未想過可以插進去取代姐姐，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喜歡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明明知道沒有結果，還是越來越喜歡，喜歡了十幾年，已經融入骨血，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這是我的秘密，喜歡了多久，我就把這個秘密放在心裡多久，沒有一個人知道，也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
可是終究還是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就像之前想好的那樣，等婚禮一結束，我就要下定決心，把這段暗戀永遠塵封起來，從此都不再打開。
我拿出單反相機，一張張照片翻著，在此之前，就讓我再看一眼這段曾充滿我整個生命的暗戀時光吧。
方嘉禾，我喜歡你，而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02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深刻明白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註定不公平的，你還沒有努力爭取過呢，就已經輸了。
同樣是爸媽的女兒，姐姐是那種走在人群中一眼就會被發現的美女，而我長相卻極為平凡，平凡到就算你見過三次，在第四次見面的時候依然不會有什麼印象的人。以前我一直都覺得是名字的關係，姐姐的名字比我好聽無數倍，她叫「蘇紫茉」，人如其名，怎麼說我的名字也應該叫「蘇紫什麼」來著才對，可我偏偏叫做「蘇小圓」，似乎給我取名字的姥爺已經預示到我長大之後會是一個標準的圓臉。
如果姐姐只是長得好看也沒有什麼可稀罕的，可是她還彈得一手好鋼琴，從小到大的成績都是拔尖兒的，連她的性格都是那種特別討人喜歡的大方和善解人意。
而我呢，長相和名字平凡也就算了，與我沾邊兒的所有事情都很平凡。我沒有擅長的樂器，也沒有什麼興趣愛好，成績也總是很一般，性格孤僻的一點都不討喜。
我不甘心，有很多次，我都像福爾摩斯似的，仔細偵查著姐姐身上令我討厭的地方，哪怕是鼻子上有個黑頭也好，可是每次我都沒有找到。
但這些其實也沒有關係，我最在意的是，姐姐雖然只比我早出生兩年，但卻正好和方嘉禾同年，就因為這兩年的差距，從此以後，他們便是如影隨形的朋友，親密無間的愛人，而我註定了就只能是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妹妹。
與姐姐一樣，方嘉禾也是那种放在人群中會一眼認出來的人。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不大但卻很清澈，眼睫毛比我的還要長要翹，右邊眼角還有一顆淡淡的淚痣。我喜歡看他笑的樣子，先是一邊嘴角微微上揚，有些痞有些酷，然後逐漸咧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得有些沒心沒肺，這種笑彷彿是在心底深處開出了數朵白色薔薇，綻放出暖色的陽光，將整個人都照亮。
03
小孩子都喜歡扎堆玩兒，可我就喜歡跟著方嘉禾。他是孩子王，跟著他，人再多也不怕，而他也總會第一個將我護在身後，好吃的好玩的應有盡有。
我一直都留著一張照片，是唯一一張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合照。在照片中，五歲的我被七歲的他牽著，背後是一片大海，海風把我們兩個人的頭髮都吹的亂糟糟的，可我們兩個人都笑得很甜。紫茉姐姐一直在海水衝過的沙灘上畫著她的城堡，忽然朝著我們大叫著，說她發現了一個超大的海星，然後嘉禾哥哥飛快的跑了過去，只剩下我木訥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跑遠的身影，挪動著小短腿兒追了上去。
仔細想想，從小到大，我總是追在他們身後，他們開始上學，我也吵著要趕快上學。小學、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學，似乎都是這個過程。
三年級時開始寫作文，語文老師念的第一篇範文就是方嘉禾寫的，聽到老師念他的名字和文章，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驕傲。文章傳了下來，我用練字的半透明白紙附在文章上面，小心認真的用鉛筆複寫了全篇。以後只要有他的文章傳下來，我總是這樣複寫著。他的字寫的越來越好看，句子寫得越來越有味道，卻也越來越難懂。
他們小學畢業，我哭得很慘，擔心以後上學再也見不到方嘉禾，說什麼都要跟著他們一起上初中。爸媽和姐姐怎麼說都沒有用，直到方嘉禾過來，把他曾經擔任大隊長的標牌給我，向我保證，說他會在初中等我來，但我需要好好學習，才可以和他上同一所初中。我真的很聽他的話，只要是他說的，我都信，也照做。
方嘉禾和姐姐總是考到最好的初中、高中，為了能和他們念同一所學校，成績一般的我只有加倍努力。在學習這件事情上我真的沒有一點天賦，每當自己想要放棄的時候，那個標牌就成了我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
和他們一起上學的時光並不總是美好的，我逐漸意識到自己和他們的巨大差距。在學校里，他們是會自帶光環引人注目的明星學生。
每次各種學科競賽總會有他們的身影，輕而易舉就能拿個大獎回來。學校舉辦的文藝匯演，他們也必然是老師們大力推薦和引以為傲的學生。
印象最深的是高一元旦的時候，方嘉禾彈著鋼琴，姐姐在上面唱著Beyond的《喜歡你》，短短的幾分鐘時間，這兩個人在台上好看的不像話，琴聲和歌聲都讓人不自覺沉醉。那個時候正值電視台各種歌唱比賽選秀活動流行，可在我看來，即便是那些活動里選出來的冠軍，也比不上他們兩個人。
後來我才知道，從小就拉小提琴的方嘉禾，在姐姐的潛移默化之下，自學了鋼琴。
04
喜歡有很多種，我是從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對方嘉禾是不一樣的喜歡呢，大概是高一的那個寒假吧。
那個叫沈皓的男孩約我出來，跟我說著喜歡，說著他喜歡我的心情。我忽然意識到，原來我喜歡上了方嘉禾，這種喜歡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不是普通朋友間的喜歡。是愛，是把一個人小心的放在心間兒上的愛，是想要每天見到他的愛，是看到他笑就會笑，看到他難過就會難過的愛。
等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就看到姐姐坐在方嘉禾的自行車後面，從我面前呼嘯而過。當我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方嘉禾正牽著姐姐的手，依依不捨的說著再見。冬天的寒風吹得人特別冷，姐姐用手將圍在方嘉禾脖子上的圍巾攏了攏，然後在他的臉上飛快的印上了一吻，兩個人都綻放出了甜蜜的笑容。我認得那條圍巾，為了那條圍巾，姐姐常常在自己的房間里織到半夜。
其實他們早就已經在一起了，可我現在才發現。
那天我就站在家門口的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哭得越來越凶。想著與方嘉禾相處的點滴，想著他的各種好，想著自己的喜歡，想著他和姐姐多麼般配，心裡就難受得要命。
姐姐喜歡音樂，報考了中央音樂學院，留在了國內。方嘉禾喜歡建築，報考了美國的大學，去了國外。兩個人開始了異地戀。
原本以為要很長時間見不到方嘉禾了，心中有些低落，也想著何不趁這段時間徹底斷了這份念想。可不到一年的時間，方嘉禾就轉學到了北京一所重點大學，和姐姐一個城市。我隱約知道原因，表面上他說的是不習慣國外的生活環境，實際上他是不想和姐姐分開太久。
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就越是會只想著那一個人，那一件事。
我考到了和方嘉禾一樣的大學，大家都是又驚又喜，原本對我沒有太多的期望，最後卻考到了那樣出人意料的成績。我只是無奈的笑了笑，心中多少有些苦澀。能有這樣的結果，只是因為另外一個沒有結果的因。
05
上了大學，我可以經常和方嘉禾見面，比姐姐和他見面的次數都要多。可我知道他的心裡，只有姐姐。也是因為他的原因，我喜歡上了攝影。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懂得要保持距離。所以只有拍下他的照片，心中想他的時候，就看看那些照片，倒也覺得開心。
有一次幾個好朋友聚餐，我和他都在，借著醉意，我問，如果我不是蘇紫茉的妹妹，你還會對我好嗎？
連醉酒都沒有膽量，我心裡想問的其實是，如果沒有蘇紫茉，你會不會喜歡我。可我不敢問出這一句。
方嘉禾愣了一愣，拍著我的腦袋，說，傻瓜，你也是我的妹妹啊，我當然會對你好。
我笑了，心中無比悲涼，借口去上廁所，淚水早已控制不住留了出來，好長時間都止不住。
姐姐錄了幾首她唱的歌，傳到了網上，被一家唱片公司看中，很快就簽約成為了一名歌手，變得越來越忙，方嘉禾也忙著找工作，兩個人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陪著方嘉禾找工作，幫他留心和整理招聘信息，和他一起分享找到工作的喜悅。可這些都比不上姐姐的一通電話。
也許是因為工作的壓力，姐姐竟然提出了分手，忍心結束他們十幾年的感情。方嘉禾幾次去找姐姐，可姐姐不見。姐姐是一個固執的人，她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真的要結束了。但十幾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棄就可以放棄的呢。
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方嘉禾這樣頹廢的樣子，一句話不說，只是一杯酒接著一杯酒的喝，喝醉了就睡覺，醒了就繼續喝。
姐姐也是強裝著堅強，把自己的工作排滿了生活，連見我都只給了十分鐘時間。終於，在我心中像鑽石一樣堅固的姐姐還是病倒了。
方嘉禾沒日沒夜在姐姐身邊照料。因為生病反而多了一段假期，也多了思考的時間。他們本來就深愛著彼此，病中的姐姐也柔和了許多，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又或者，從來就沒有真正分開過。
我知道，他們是再也分不開了。
06
夜已經很深了，爸媽還沒有回來，周圍依然安靜的很。
我翻著單反相機里的照片，一張張刪除著，直到裡面再也沒有他的身影。我從抽屜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疊疊用鉛筆寫滿字的白紙，取出那張唯一一次只有我和他的合照，取出那個大隊長標牌，取出所有與他相關的東西，放進早就買好的一個盒子里，上鎖。
拉開窗帘，推開窗戶，讓外面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讓裡面熟悉的空氣流出去。我將鑰匙隨意的丟在了黑夜裡。夜風輕柔的吹著我的臉，空氣中有淡淡的清香。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床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那光亮簡直要將整個黑夜照亮。手機停止了振動，又閃亮了一次，然後漸漸暗淡下去。
我走過去，拿起手機，一條微信首先映入眼帘：「小圓，我回國了。明天下午兩點，老地方，不見不散。皓子。」
我笑了，原來心裡還有一束光，慢慢在幫我驅散著黑暗的迷霧。
就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吧，我也該開始我的新生活了。
文 大思思
圖 網路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