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戰鬥民族」俄羅斯

最新 01-29

漫談「戰鬥民族」俄羅斯

國防科技大學焦黎

摘要：「戰鬥民族」在國內媒體和網民中作為一個高頻詞，一般專指俄羅斯人，集中體現出了俄羅斯人的能戰敢戰的特性。而這一稱謂並不被俄羅斯人認可，歸根結底是國人對俄國的歷史和俄羅斯人的風俗習慣、性格特點不甚了解，國人認為的匪夷所思實際上不過是大驚小怪罷了。在跨文化交際中必須要充分考慮到對象國的文化因素，尊重他國歷史與文化。

關鍵詞：戰鬥民族；俄羅斯人；俄式桑拿浴；伏特加；北極熊

如今，「戰鬥民族」常常出現在網頁上、論壇貼吧中，甚至新聞里，一度成為高頻辭彙。一提起「戰鬥民族」自然就會聯想到俄羅斯人。國內視頻網站上的一部俄羅斯電視劇竟被翻譯成《戰鬥民族養成記》（該劇原名為?Как я стал русским?應譯為《我是如何成為俄羅斯人的》）。該劇在網上有超過一萬的網民評論、評分高達9.2分，在國內追劇青年中掀起一陣俄劇熱，更加深了國人對俄羅斯人是「戰鬥民族」這一觀念。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俄羅斯這個「戰鬥民族」。

一、何為戰鬥民族

何為戰鬥民族？「戰鬥民族」這一詞來源於日本漫畫大師鳥山明所繪《七龍珠》，指的是賽亞人，他們天生性格暴躁、戰鬥力極強，好戰而且越戰越勇。（百度百科http: //baike.baidu.com/it-em/%E6%88%98%E6%96%97%E6%B0%91%E6%97%8F/15815792?fr=aladdin.11-08-2017）所以在現實中「戰鬥民族」指的是那些能戰、敢戰，還能打得贏的一些民族。

二、為什麼我們愛說俄羅斯人是戰鬥民族

無論從俄羅斯的歷史，還是現實生活中俄羅斯人的表現來看，「戰鬥民族」這個稱謂似乎是「名副其實」的。

1. 歷史上的俄羅斯人

13世紀，蒙古人建立了橫跨歐亞的大帝國，而羅斯人不得不臣服於蒙古帝國。那是羅斯人的一段桎梏期和黑暗時代。經過不斷的反抗和戰爭，羅斯人終於在15世紀中期擺脫了蒙古人的統治，逐漸建立自己的專制政權，也開始了不斷的對外擴張。到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這一擴張顯得極為瘋狂，俄國騎兵開始聞名於世。17～19世紀，俄國打敗了歐洲勁敵波蘭和瑞典，奪得了烏克蘭、波羅的海沿岸和波蘭的大片土地。19世紀，俄羅斯人打敗了「軍事天才」拿破崙，令俄國獨步歐洲。克里米亞戰爭失敗後，沙俄在歐洲擴張受阻就把重點轉向亞洲，且在亞洲所向披靡，僅用了20年時間就征服了中亞諸國，並侵佔了我國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一百餘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至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俄國已成為面積2280萬平方公里的大帝國。歷史似乎讓世人見識了俄羅斯人的戰鬥力。

2. 現實生活中的俄羅斯人

國人常看到網上圖片，對俄羅斯人——男人、女人甚至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體感到萬分驚訝，殊不知這是俄羅斯人的傳統習慣——俄式桑拿浴（русская баня）。俄式桑拿浴與我們日常的洗澡和桑拿浴方式確實有很大的不同。首先需要經過淋浴沖洗，沖洗的水溫不高，把自己沖洗乾淨了就可以進桑拿室。中國雖也有桑拿，但溫度絕不能與俄羅斯的相提並論。俄羅斯人在蒸桑拿的時候常用一瓢瓢的涼水澆在燒得通紅的石頭上，難以忍受的熱氣撲面衝來，有時水裡還加了一些藥水，整個桑拿室內就會瀰漫著既刺鼻又凜冽的熱氣，在這種滾滾熱浪中坐上三分鐘，就會讓人受不了。更令國人匪夷所思的是，蒸上幾分鐘後，俄羅斯人會拿出樺樹枝條抽打自己的身體，或者互相抽打，直到遍體通紅為止。抽打完畢後，就會馬上用冷水淋浴或者到室外雪地里「降降溫」。

如此反覆幾遍才算過癮。這種在國人眼中的「酷刑」，在俄羅斯人看來卻是抵禦嚴寒的良方，可以加速血液循環、增強體質。因此無論是去別墅度假，還是好友聚會，去浴池熱鬧一番都是絕佳的選擇。蒸洗完後還要開懷暢飲、一醉方休，俄羅斯人性格的豪爽盡顯無疑。蘇聯經典影片《命運的嘲弄》（?С лёгким паром?）對此有很好的演繹，該片也曾是俄羅斯人每年必看的「賀歲片」，很受歡迎。

俄羅斯人另一讓國人覺得匪夷所思的行為體現在飲酒上。毫無疑問，俄羅斯人是出了名的愛喝酒，尤其鍾愛伏特加。在俄羅斯人的眼中，伏特加就是他們的生命之水。在俄語中「水」是 вода，「伏特加」是водка，即「可愛的水」。在漫長嚴寒的冬季，似乎沒有什麼能比一杯伏特加更勾人心魄的了。經過蒸餾處理後生產出的伏特加純凈得與水一般無二，酒精度卻在40～50度。儘管如此很多俄羅斯人確實能將伏特加當水喝。俄羅斯人喝酒一般用一些酸黃瓜或一些麵包、果醬來下酒，情況特別差的就直對瓶飲用。（俄羅斯人到底有多愛喝酒？http://zhihu.com/question/54029481.11-08-2017）同時，在俄羅斯酗酒人群也很大，在俄羅斯的電視、電影鏡頭中經常可以看見在大街上拿著大玻璃瓶喝酒的人，網路上的圖片也常可以看到喝得東倒西歪直接睡大街的俄羅斯人。當然，國人對俄羅斯人飲酒的驚訝不止於酒量和飲酒的方式。2016年的一則新聞令國人匪夷所思：俄羅斯西伯利亞城市伊爾庫茨克市大批民眾把廉價的含酒精沐浴產品（該產品中的酒精為甲醛）當成飲用酒的替代品飲用，導致70餘人死亡。事件的原因歸根結底在於：經濟不景氣導致很多俄羅斯底層人民失業，無所事事、貧窮抑鬱只得尋求酒精來麻痹，而俄羅斯國家對伏特加徵收重稅，人們只能把目光轉向那些酒精濃度高的替代品。（貪便宜沐浴液當酒喝俄羅斯55人身亡 http://news.qq.com/a/20161220/041730.htm?t=1482249725306#p=1.11-08-2017）事實上，俄羅斯人的酗酒現象已經造成很多的社會問題，比如高死亡率、男性平均壽命短。

俄羅斯人的性格特點中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似乎也為國人認定俄羅斯人是戰鬥民族提供了重要的依據。一位白俄羅斯學者講述過一個關於三個東斯拉夫民族性格特點的笑話：一個俄羅斯人、一個烏克蘭人和一個白俄羅斯人先後走進同一個房間。俄羅斯人先坐到一把凳子上，屁股讓凳子上的鐵釘扎了一下。他猛地站起來，非常生氣地把鐵釘拔了出來，打開窗戶把釘子扔得很遠很遠。接著，烏克蘭人坐到凳子上，也被一個鐵釘刺了一下。他覺得很納悶，便拔出釘子，仔細端詳，但覺得以後可能有用，就把它擦乾淨，留了起來。白俄羅斯人最後一個落座，發現自己也是坐在一枚鐵釘上，疼痛難忍。但他以為主人就是想讓他坐在鐵釘上，於是咬緊牙關一直坐著，甚至流出血來也不挪動位置。無論是在生產還是生活中都無形地印證了俄羅斯人的粗獷豪邁。

受歷史、宗教等因素的浸染，俄羅斯人對大國強權有著深入骨髓的追求。俄羅斯總統普京1999年發表了《千年之交的俄羅斯》一文，文中寫到：「強國意識。俄羅斯過去是，將來也還會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它的地緣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不可分割性決定了這一點。」（http://www.ng.ru/politics/1999-12-30/4_milenium.html11-08-2017）

2011年俄羅斯著名的社會輿論調查機構——「全俄社會輿論調查中心」公布的調查顯示，有20％受訪俄羅斯人希望恢復到蘇聯時代的超級大國地位。以總統普京為首俄羅斯政府在國際政治舞台上充分表現出了俄羅斯人骨子裡的強硬，且受到了大多數俄羅斯民眾的支持。在普京執政期俄羅斯主導了兩次車臣戰爭，果斷出兵南奧賽梯，援助敘利亞等。從蘇聯時期保留下來的勝利日紅場閱兵更是幾乎年年舉行，成為本國最重要的節日之一。無論是對待領土問題，還是對待恐怖分子，俄羅斯政府的態度都是極其強硬的，為此不惜與西方大國反目、受到制裁仍不示弱。不得不說，俄羅斯政府的種種強硬，更讓國人關注俄羅斯人的「硬漢」特質，更加證實了俄羅斯人就是「戰鬥民族」。

三、俄羅斯人對「戰鬥民族」的看法

曾經網上流傳一段視頻，一個俄羅斯小伙在哈爾濱的大街上拿著手機詢問路人「毛子」是什麼意思，路人們或笑而不語，或言左右而顧其他，或委婉地向這位俄羅斯小伙解釋，卻都不願意明確指出「毛子」就是國人對俄羅斯人的稱謂。老毛子，又稱毛子，最初是中國人對洋人的貶稱，據說是因為早先見到的外國人既野蠻又渾身長滿了毛，故此以「老毛子」貶之。沙俄侵佔東北後，大批俄國人來到東北定居，於是「老毛子」逐漸變成專指俄國人的詞。毫無疑問，當時的中國人是很不喜歡俄國人的，「毛子」這一稱謂也充滿了對俄國人的不滿和蔑視。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中俄關係的友好推進，「毛子」一詞似乎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味，只是單純的一個詞語而已。可如今國人似乎更青睞於「戰鬥民族」這一稱謂。「戰鬥民族」一詞雖有些許戲謔的意味，但國人認為這更符合俄羅斯人的性格特點。客觀地說，「戰鬥民族」相較於「毛子」來說是一個更加正面的評價。中國人一向崇尚中庸之道，講究溫良恭儉讓的東方處世哲學，而俄羅斯人是恰恰相反的，他們隨心所欲、敢作敢為，硬氣地維護自己的利益，不得不說當代中國人對這樣的俄羅斯人是有一些艷羨仰慕之情的。

但是我們的俄羅斯朋友並不喜歡這一稱謂。俄羅斯人認為「戰鬥民族」即好戰的民族，指俄羅斯人富好鬥且富有侵略性。他們對自己被稱為「戰鬥民族」感到驚訝、不理解、委屈，並在論壇中反駁道：「我們俄羅斯人是愛好和平的民族，我們可不是什麼戰鬥民族，英國人美國人比我們好戰多了」；「縱觀俄羅斯的歷史，難道就找不到那麼幾十年我們不打仗的嗎？」（Как вы относитесь к тому，что русских в Китае называют 戰鬥民族？Http://bkrs.info/taolun/thread-5153-page-2.html,11-08-2017）俄羅斯姑娘尤莉婭·葉普法諾娃解釋：「俄羅斯民族並不是因為兇悍而戰鬥。由於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國家安全需求，俄羅斯必須擴張國界，所以必須打仗，而且很多時候是主動打仗。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安全。我相信，很多俄羅斯人都是這麼想的。」（被中國網民稱作戰鬥民族？俄羅斯人不認同http://history.huanqiu.com/world/2015-10-7856534.html,11-08-2017）

細心去分析俄羅斯人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生活習慣和民族性格，不難發現國人認定俄羅斯人的「戰鬥力」都事出有因，受到了俄羅斯地理位置、自然條件、政治、經濟、宗教等多種因素長期影響，我們對其不甚了解，甚至大驚小怪、唏噓不已。究其種種，「戰鬥民族」不過是國內媒體給俄羅斯貼的一個標籤。人類喜歡用貼標籤的方式快速地將一切人和事歸類，尤其在現代信息爆炸的社會，要處理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貼上一個標籤就相當於把握住了一個人或一件事最核心的特質。可事實往往是一旦你深入全面了解了人或者事，就會捨棄已經形成的標籤。因為標籤能給大家的認識是片面的、缺乏深度的，多依賴於表象。對於個體來說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民族。如今國內多方的報道多偏向於將俄羅斯定位於「戰鬥民族」，有意在新聞事件的選取還是新聞標題，描繪「戰鬥民族」的形象，以此博網民的眼球，更加讓國人對這一稱謂深信不疑。在跨文化交流中，由於文化差異造成的誤會不勝枚舉，無論國人是帶有何種情感色彩，但既然俄羅斯人不認同這樣的稱謂，筆者在此建議盡量少使用。如果一定要給俄羅斯人取一個綽號，那麼「北極熊」是最合適不過了。在俄羅斯文化中熊是強壯、力量的象徵，同時也是俄羅斯人的好朋友，他們親切地稱熊為米莎（Миша）。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的吉祥物就是一頭可愛的棕熊，統一俄羅斯黨的黨徽上就是一頭北極熊。「北極熊」俄羅斯意指俄羅斯人是勇敢的、堅強的、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