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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渺流香 第十九部七,在刀劍下完成禮儀

遠遠地看到崔杼的府邸,那種殺氣撲面而來。很多人遠遠地看著。

看到晏嬰來了,一個年輕人悄悄告訴他:崔氏剛剛去平陰殺了鬷(宗)蔑,快跑吧。

嬰往哪跑?他腦袋一轉個,生死都不由自主,怕也沒有用。我就去送我的君主,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走向崔家大門,濃烈的血腥味讓他噁心。

隨從問道:「死嗎?」

晏嬰沒好氣地說:「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我一個人的國君嗎?我去死。

「行乎?」逃走嗎?

「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我的罪嗎?我逃走。

「歸乎?」回家嗎?

晏嬰鬱悶至極,牆裡是弒君兇手,他既是說給隨從,也是說給牆裡的耳朵。憤憤地道:「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忽然地,泄了氣,「將庸何歸?」

國君死了,回到哪兒去?作為百姓的君主,難道是用他的地位,來凌駕於百姓之上?應當主持國政。作為君主的臣下,難道是為了他的俸祿?應當保護國家。所以君主為國家而死,可以為他而死;為國家逃亡,可以為他逃亡。如果君主為自己而死,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個人寵愛的人,誰敢充當?況且人家有了君主用來弒殺,我哪能為他而死?哪能為他而逃亡?我又能回到哪裡去呢?

銀杏花語:堅韌與沉著。

大門呼地打開,崔杼像雕塑一樣佇立著,眼睛逼視著晏嬰,殺氣騰騰,「子何不死?子何不死?」

你為什麼不死?你為什麼不死?

殺氣撲面,晏嬰直視著他,眼神凌厲,「禍始吾不在也;禍終吾不知也;吾何為死?且吾聞之,以亡為行者,不足以存君;以死為義者,不足以立功。嬰豈其婢子也哉,其縊而從之也!」

禍事開始我不在,禍事結束我不知,我為什麼死?而且我聽說,以逃亡為手段,不足以保全君主;以死為正義,不足以建立功業。我難道是他的丫鬟侍女嗎?他上吊我也得隨著。

崔杼冷笑,無語。

晏嬰轉眼掃描院子,在牆邊看到一具屍體,看身形正是呂光。昨日他剛愎自用,現在冷冰冰躺在血泊里,毫無生氣。

——晏嬰起身向北一屁股坐到地上。

呂光一副不解的模樣,「夫子從席,曷為坐地?」……

——父親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眼神迷離,反覆囑咐:

「輔齊君,厚齊民。」……

這是什麼君主啊?!

我去輔佐誰啊?!

父親的遺願、齊國的未來,讓這坑人的傢伙全毀了。

悲傷剋制不住地爆發出來,撲跪在地,放聲痛哭。滿心地失望,滿心地無奈,倒在屍體的腿上,哭得痛痛快快。要殺要剮,哭過再說吧。

哭幹了眼淚,茫然坐起來擦擦眼睛,站起身向上三跳。哭君的禮完成,剩下的就是接受自己的命運。

他看也不看崔杼,徑直向大門走去。大門裡邊,那團佇立的殺氣,濃濃烈烈冷得讓他毛髮豎立。他想也許走過那人身邊,就會被劍洞穿胸膛。死了也好,去見父親與兄弟,希望不會被責怪。

那尊雕塑一動不動,煞氣凌人。晏嬰走過他的身邊,一隻腳邁出門檻。那煞氣像兵刃頂在脊背,寒氣逼人。

身後有人說:「必殺之。」

崔杼咬著牙的聲音飄入耳中,充滿不甘心,「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隨從看到晏嬰出來,大喜。

晏嬰心情沉重,他知道,事情並沒有完。他回到東海農莊,晏老夫人和晏伯媯的眼神裡帶著深深地不安。晏嬰不想讓她們擔心,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五月十九,晏嬰被通知去宗廟。

齊國的宗廟,供奉著從太公望之後的歷代國君。太廟門口,士卒們把守大門,逐個收繳佩劍。

晏嬰鄙視:見國君才不帶佩劍,你們算老幾?他徑直往裡進,士卒橫戟攔住,要求解下佩劍。晏嬰堅決不給,不讓進就走,讓進就帶劍,二選一。

糾纏了半天,崔杼被吵了出來,看看晏嬰,想他一個不足三尺的小個子,拿把劍又能威脅到誰?揮手讓士卒放晏嬰進門。

崔杼和慶封站在高台上,下邊挖了一個大坑。齊國的公務員全部集中到這,連臨淄的老百姓也整來聽他們訓話。

崔杼說,他和慶封立了呂光的弟弟呂杵臼為新君。他為左相,慶封為右相。要求全體在場的人跟他們歃血為盟。

倆傢伙給擬好現成的誓言,聲色俱厲宣布誓言與後果:「不與崔、慶而與公室者,受其不祥。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

跟崔、慶跟公室一條心的,遭遇兇險。說話慢有意拖延,指頭沒扎出血的殺

第一個人是將軍,士卒將戟勾在他脖子上,劍頂胸口。碗遞過去,他連接都不接。士卒一拉戟,人頭和噴血的屍體掉進深坑。

士卒們走到第二個人,年歲偏大的中卿,看到屍體落到坑裡,嚇壞了。士卒將戟勾在他脖子上,劍頂胸口。他抖抖地割破手指,士卒捏著手指把血滴到碗里。他囁嚅著不知嘟囔了什麼。士卒將戟一拉,人頭與屍體落到坑裡。

第三個,第四個……第七個,連怕疼沒讓指尖見血也殺了。一個接一個棄屍深坑。

到了晏嬰面前,不知是士卒累了,還是晏嬰真有主角光環,反正那戟沒有提起來,只是將碗塞到晏嬰手裡,將誓言重複一遍。

晏嬰認識問題,沒想通之前,會去聽聽別人的意見。一旦想通,就不再隨波逐流。崔慶就是亂臣賊子,怎麼能跟他們一條心?

他帶著憤懣的情緒,大聲說:「嗚呼!崔子為無道,而弒其君,與公室而與崔慶者,受此不祥

唉!崔杼無道,弒殺君主,不跟公室一條心而跟崔慶的人,遭遇兇險

誓言完成,將帶血的酒一飲而盡。

離得近的都發現了,晏嬰把誓言反過來說。晏嬰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此言一出,立刻向他行注目禮。離得遠的聽不清,低聲交頭接耳,打聽細節。有人露出讚許之意,有人為他捏把汗。在這樣的場合,誠心挑戰崔、慶的耐心,有點找死的意味。

崔杼精明強幹,馬上察覺。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讓晏嬰壞了大事。誰出頭,就得壓住誰,否則麻煩多多:「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子不變子言,戟既在脰(豆),劍既在心,維子圖之也。」

您改變您的誓言,那麼齊國我和您共同擁有;您不變您的誓言,戟在脖子上,劍在心上。您好好想想。

晏嬰回答:「劫吾以刃,而失其志,非勇也;回吾以利,而倍其君,非義也。崔子!子獨不為夫《詩》乎:《詩》云:『莫莫葛藟(磊),施於條枚,豈(凱)弟(替)君子,求福不回。』今嬰且可以回而求福乎?曲刃鉤之,直兵推之,嬰不革矣!」

用兵器劫持我,讓我喪失立場,不是勇敢;給我利益,讓我背叛君主,不是正義。崔先生,您不知《詩》嗎?《詩》說:葛藤一片到處長滿,蔓延纏繞樹枝樹榦。和樂平易好個君子,求福有道不邪不奸。現在我可以姦邪求福嗎?彎曲的刀刃,筆直的兵器,也不能讓我改變。

崔杼下令殺他,士卒凶神惡煞,將戟舉了起來。

有人阻攔:「不可!子以子之君無道而殺之,今其臣有道之士也,又從而殺之,不可以為教矣。」

不可以。您因為您的君主無道才殺他,現在他的臣子是有道之士,又接著殺他,不可以教化百姓。

崔杼轉眼看看在場的老百姓,想了想,晏嬰的賢名在老百姓里傳播不是一天兩天,把他殺了,在老百姓心裡的形象就徹底完了。沒辦法,只好揮手讓晏嬰走。

晏嬰轉身離開,還有一句話,忍不住要說:「若大夫為大不仁,而為小仁,焉有中乎!」

像大夫這樣沒有大的仁義,而行小仁義,怎麼行呢?

慢慢走出大門,隨從與車夫接他上車。

車夫滿頭大汗,舉鞭要打馬狂奔。

晏嬰趕緊按住他的手。

封面圖、插圖由華雷提供布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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