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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的人生突圍:長恨此身非我有,此心安處是吾鄉

來源:儒風大家(ID:rufengdajia)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宋元豐五年,蘇軾貶黜黃州貶後的一個秋夜,他在東坡雪堂暢飲後醉返歸臨皋住所,夜深人沉睡,敲門不應,獨立家門外,深有感慨,於是寫下了這首《臨江仙》。

全詞風格清曠而飄逸,傷感中又力求曠達,那句「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更是膾炙人口,道出了人生身不由己的無奈,力求擺脫束縛的渴望。

上世紀九十年代,一本《文化苦旅》火遍全國,其中《東坡突圍》是裡面的名篇,可能你沒看過這篇文章,但是有一句很流傳的雞湯「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聲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你想必應該見過,即是出自此文。

作者余秋雨先生洞察出了蘇東坡在困境中的心路歷程,一個詞「突圍」精準點題,確實比很多研究蘇東坡的人更能總結蘇軾境界晉級之徑,即時時處處能超越當下痛苦困頓,活得洒脫自得的心態把控能力。

何為痛苦困頓?心理學上是這樣解釋的,身體上的身不由己,心理上的無可適從,這種感覺,如果換成今天年輕人的訴苦就是,想逃離北上廣卻又回不去家鄉,長期麻木地生活在一個城市,工作喪失激情又沒法重新選擇,大齡卻相親屢屢失敗,房貸養家的壓力,家庭瑣事的無休止的糾纏……「長恨此身非我有」即是對這種狀態的高度凝練。

但活著總要突圍的,要「忘卻營營」,當我們不滿現在,又想超越當下,蘇軾這一人生模範的意義就會無比可貴。因為在人生困境上,古今相通,先賢的智慧是值得我們借鑒的。

擁有蘇軾那樣隨時「突圍」的心力,或者用當下的話說,有「自生長」的心理能力,才不會被困在原地,不斷超越當下,擁有未來。

只是,蘇東坡是靠什麼能力能不斷「突圍」的呢?或者說,我們都喜歡蘇東坡,喜歡他的文採風流,豁達開闊,但是我們能不能學習他的心理應變能力呢?

完全可以。如果我們知道蘇東坡的「突圍」手法。

想得開的前提,是有思想

林則徐曾有句名言:「凡事只求過得去,此生還需放手來。」和巴爾扎克的那句:「人生是件衣裳,髒了就洗洗,破了就補補,你好歹得穿上它!」有異曲同工之意。但是哲人們都沒有說一點,就是怎麼才能放手,怎麼才能穿上。

很多時候智慧是破解人生困境的良藥,而人生智慧的獲取,來源於思考和辯證,也就是思想。蘇東坡是有著深厚的思想基礎的。

蘇東坡自幼聰慧,學識淵博,「二十文章驚海內」,成語「出人頭地」就是因他而起。蘇東坡受過系統的儒家教育,有士人精神,儒家的「濟世仁心」對他一生影響都很大,鞭策他不斷積極向上,奮發有為。但道家的清凈無為,又影響他淡泊名利,在逆境中也顯得從容自如;同時他又親近佛教,佛家的靜達圓通,則啟迪他走向圓融和通達。

人們常說,中國人的思想是三教合流,「外儒內道頭頂佛」,蘇東坡可以說是典型代表。

西哲有言:「一個能思想的人,才是力量無邊的人。」蘇東坡深厚的儒釋道修養,讓他的內心如多流之源泉,不固化於一個軌道,不停滯於一處,凡事不偏執,善於多層思維,逆向思維,思想基礎深厚,思維能力強大,所以,困境打不倒他,苦難壓不垮他,流放隔絕不了他,總能隨處自適,近乎自然一般的從容。

而這種思想來源於淵博的知識(涉獵頗廣)和廣泛的遊歷(蘇東坡幾乎在中國大地的各處都留下過痕迹)。所以,如果我們不困在原地,多讀書,多走動,讓知識和見聞吹進沉悶的內心,持之以恆,總會有覺悟和認知上的煥然一新。

愛好,是支撐人生的承重牆

在那本備受讀書人喜歡的《蘇東坡傳中》,林語堂先生曾經這樣評價蘇東坡:「蘇東坡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一個百姓的朋友、一個大文豪、大書法家、創新的畫家、造酒試驗家、一個工程師、一個憎恨清教徒主義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個皇帝的秘書、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專唱反調的人。」這個評價頗為全面,這裡面除了一些職位身份外,幾乎都是愛好。

蘇東坡是個積極進取的人,一生渴望政治上有所作為,做官致仕是他的事業,也是他的追求。但沒想到和很多不得志的古代文人一樣,最後官職被人們遺忘,倒是那些愛好卻成就了他,並且流芳千古。

詩詞、文章、書法、繪畫,是很多文人的愛好,但是蘇東坡卻樣樣精通到極致,成為各領域的大家。

其文縱橫恣肆;其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其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 ;其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亦善書,為「宋四家」之一;工於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

但他的愛好還不只是在文化上,喜歡出遊打獵泛舟,那些遊記名篇由此而來,喜歡美食,東坡肉,東坡肘子流傳至今。還對民俗興趣頗豐,貶到一地,總能從當地民俗中發現趣味,並且與民同樂。這都是他廣泛的愛好,帶給他的補償。

愛好,是人生機器的驅動,是生命荒漠里的綠洲。蘇東坡沒有被痛苦壓倒,而是表現出一種超人的曠達,一種不以世事縈懷的恬淡精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有寄託。有時布衣芒屩,出入於阡陌之上,有時月夜泛舟,放浪于山水之間,有時又寄情口腹,品味美食鮮果,他要從大自然中尋求美的享受,領略世俗生活中的自得之樂。

愛好,讓蘇東坡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麼。在仕途不斷的失意和打擊中,他憑藉愛好總能表現出一種超人的曠達,一種不以世事縈懷的恬淡精神。

在《自題金山畫像》一詩中,他自己概括了自己的一生:「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聞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而這三個地方,都是他事業上不斷被貶黜的流放地,蘇軾卻在晚年能高度評價這三個地方給自己帶來的功業,其實就是指愛好上的精進的成就,他那些著名的詩篇大多都是這個時期寫成的。

拒絕和別人對比,深入自我當下

蘇東坡交遊甚廣,在當時就是名氣極大,是當之無愧的文壇領袖。但是他被流放之後,卻沒有因為喪失朋友圈而自怨自艾,更沒有天天刷朋友圈看見朋友曬幸福而倍感失落。

一句話,蘇東坡從來不和別人比。

他在黃州時,生活困頓,帶領家人開荒種地,卻從沒有寫信給各地的朋友求助;他是高階文人,卻不擺架子,在哪個地方,都能交到朋友,都能建立朋友圈。和佛印的友誼,和隱士方山子的交往,只要是他有欣賞之處的,皆可交。他能迅速從之前的繁華中走出,安於腳下的土地,建立自己的當下社交支點,這是具有高度心智的處世之道。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經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這句詞,可見他安於當下的堅定信心。

貶儋州天涯海角之地,「飲食不具,藥石無有」,瘴癘烏煙,語言不通,蘇東坡卻仍「食芋飲水,著書以為樂」,他眼中看到的是「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一片美好之景,即此一端,亦可見他確實做到了「此心安處是吾鄉」。

蘇東坡曾評價自己的文章:吾文如萬斛源泉,不擇地皆可出。好一個不擇地皆可出,其實何止是他的文章,他的為人也是這樣,在任何處境,都能突圍而出。

蘇軾的朋友、詩僧參寥在《東坡先生輓詞》中寫道:「峨冠正笏立談叢,凜凜群驚國士風。卻戴葛巾從杖履,直將和氣接兒童。」這和孟子說的「浩然之氣」高度吻合。和孔子說的「望之儼然即之也溫」更是一致。

蘇東坡的一生,在不斷流放中不斷突圍,最終成為「君子」的典範。

高歌學李白,低吟有蘇軾,此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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