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骨之壤》：真以為只是為狗殺人的電影？
文 / 腿腿
圖 / 《糜骨之壤》
羊腿友情提醒：滿腦子「正三觀」、人類自我中心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人可千萬別看。
周末好呀。
好幾個月之前看了某電影公眾號的柏林電影節新片介紹，記了幾部下來。
這周推一推我看的其中一部略冷門電影。
這部波蘭電影獲得了去年柏林電影節「阿弗雷鮑爾獎」以及歐洲電影節的「最佳音效設計」。
豆瓣僅有700+人評分，總評6.2並不是很高。
不過如果只看評分的話，很多好電影或者說，有意思的電影會被錯過。
比如這一部。
看片之前我只隱約記得是與「懸疑」「犯罪」「動物」標籤相關的故事，看到途中及至後面，才發現這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懸疑片，但卻很有讓人耳目一新的觀感。
先講講故事本身吧。
主人公杜斯澤科是居住在森林小屋的60歲老婦人，除了英語老師的身份，她還懂得占星術，並且獨居能力一流到不像平時所見的老人。
她善良熱心，在森林裡碰見從捷克越境而來的傻狍子，會吆喝它們「快走快走」。日常生活就是被兩隻可愛的狗叫起床，然後去學校教書。
在那兩隻仿若親人的狗狗莫名丟失時，杜斯澤科的普通生活被打破了，她心急如焚，甚至帶著孩子們在夜晚陰森的森林中尋找，最終卻只發現一頭麋鹿被獵殺而死的屍體。
自此以後平靜的小鎮上不斷有人在森林中離奇死去，屍體附近都有動物的腳印，而所有死者都是獵殺者。
——彷彿是來自自然生靈的復仇。
故事線索比較明了，兇手呼之欲出——沒錯，正是老婦人杜斯澤科。
但她為什麼要如此激進地犯案呢？僅僅是為了她的狗嗎？抑或是其他動物/人？
在主線之外，導演還安排了不少分支劇情，值得一提的是影片通過杜斯澤科占星術解讀的角度來展現配角不為人所知的故事。
所有看似簡單的劇情串連到一起，我們才能找到主人公復仇的真正動機，以及整部電影所表達的主旨——以自然中被獵殺者（擁有強權和強烈慾望的男人們）無情獵殺的動物為喻，展現遭受不公的弱勢群體（女人、孩童、病患等）。
這部不怎麼懸疑的懸疑犯罪片之所以吸引我持續觀看，是因為一些鏡頭的運用以及畫面的表達。
我尤其喜歡杜斯澤科被教堂宣揚獵殺的神父所激怒那一刻，大鬧教堂無果被人架出去後，只聽背後孩子們繼續唱著獵殺的聖歌，她隨著銜玻璃而飛的喜鵲（象徵著火災）抬頭仰望那聖潔的教堂尖頂，面目極力隱忍。
此時音樂暗自收緊，沉重喘息的一瞬間畫面為蓬勃刺眼的血紅色所染，正如她的殺意無法抑制地噴濺出來——滿腔憤怒感同身受。
這正是我忍不住為老太太和電影喊酷的地方。影片高潮也正在這一部分。
影片的鏡頭還有個特點，就是鏡頭很關注人臉的動態，並且鏡頭的角度也耐人尋味。
鏡頭從傾聽者（警察、獵殺者）身側或是低處探出，注視著狀若瘋子的老太太嘰里呱啦說著反獵殺的話。
注意到這一點再去看杜斯澤科與人爭論的場景，畫面或者說導演的意味就不言而喻。
很多人厭煩於杜斯澤科喋喋不休和長篇大論，我認為在這樣的畫面里，觀眾對老太太的反感正是某種成功。
不必糾結杜斯澤科的激進話語的一字一句，真正的意義在於雙方的對立。
此外，《糜骨之壤》的攝影也很美，看得我對波蘭鄉村心生嚮往。
在表達上影片從鏡頭、畫面和聲音使用了非傳統的方式，用衝突和戲劇去反映人文主題。
這樣注重表達的影片，很難做到劇情兩全，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明明是一部犯罪懸疑片，而故事太過平直（很多人的吐槽點）。
所以有人說，這部影片最有意思的就是把一部犯罪懸疑拍成了人與自然的文藝片。
最後說說《糜骨之壤》的主題。
首先，我不贊同把片中人物的所有話語和觀點當作是影片的觀念，即使杜斯澤科最終復仇成功也不能說她所有的激進言語和行為是對的。
影片的主題不應該局限在摳字眼的價值觀表達上，也不應為此而否定一部具有探索性意義的電影的價值。
所以為野豬仔報案、認為可以通過克隆補償被獵殺的動物之類的觀點我就不談了。
豆瓣有評論稱此電影主人公為狗殺人，三觀奇特。這也是大多數人不喜歡的原因。
我倒認為，杜斯澤科最終選擇涉險殺人，是長久以來眼見太多不公之事，而自己奔忙呼喊卻被警察冷眼相看甚至嘲笑以對，法律和上帝冰冷無情，殘忍之人互相勾結毫無悔意，最終導致了她的爆發。
兩隻愛狗被誤殺只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整體看下來，主題的反思和表達還是過於單薄，十分打動人心不足以，深刻思考又缺失。
不過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塑造得很好，在我眼中是一個非常酷、非常「戰鬥」的老太太。
杜斯澤科可以看作是弱勢群體面對強權不公，理想中挺身而出的激進分子代表。
她懂得星象（自然宇宙的象徵），在古老神秘的力量下看見他人的不幸和惡意，借人類自己的手替弱勢同類和上天復仇。
每當獵殺者屍體被發現，總能看見叢林中平靜注視這一切的動物。你說，人所作的惡，真的無誰知曉嗎？
輿論有導向，價值觀也會隨歷史變遷，但總有最基本的、人類所一直保有的某些認識。
上億年物競天擇，這顆星球從不缺少殺戮和慾望，但就是因為還存在愛、剋制與尊重，人們的生活才得以生生不息啊。
結尾我想放上杜斯澤科和醉酒後胖子市長的對話。
「是你殺了我的狗，對嗎？」
「是。但……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狗。
我……我會另外給你兩隻。
你怎麼哭了？
為了我嗎……」
「來，喝了它。」
「這是什麼？」
「費洛蒙，會讓你舒服點。」聲音嘶啞，「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她哭著攙起那人，外套的狼頭尖牙森森，往森林深處而去。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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