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社文學?村落】半生緣情話古村

最新 01-29

淺黃色的柳葉紛紛落下，晃晃悠悠地鋪滿古村的角落，金風送爽，成熟的玉米香味沁人心脾，催開了我記憶的簿冊……

年少的我懵懂無知，不諳世故，更不懂得什麼文化底蘊和歷史沉澱……遙想當年，幼稚的我屁顛屁顛跟在父親身後，從故鄉任家堖一路向北、穿行和平溝、趟過雲竹河，到了東庄（東與桃陽村相鄰），又在寬闊平坦的沙石路上疾走十幾分鐘，一步一步走近桃陽……

公路兩旁是碧綠的莊稼地。路南的水稻長得正歡，綠油油地一望無際，微風拂過，稻浪翻滾，有如碧海波濤；路北的高架渡槽猶如一條巨龍橫卧在綠毯一樣的莊稼地上；村子南面的兵營里則回蕩著解放軍們整齊劃一的口號和嘹亮的軍歌聲……所有的這些，瞬間擠滿了我的眼球、充塞了我的耳鼓，盈實了我的大腦，至於父親是如何把我帶到他的姑媽家、姑祖母家的深宅大院，那大院是怎樣的古老氣派、表姑的婚禮又是如何的風光熱鬧，我都轉目即逝、充耳不聞。

1989年夏，十七歲的我中學畢業。我們這一群稚氣未脫的風華少年酷似一群嘰嘰喳喳的山雀飛進了原始森林一下子擁進了古老的桃陽村。而飽經滄桑的桃陽如同受了驚嚇一般，趕緊退縮到村子一隅。我們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儒生在噓寒問暖之餘，跑遍大半個村子，也開始驚異眼前這片神奇土地上的古老建築了：那一座座深宅大院一如一座座古老微縮的城池威武地盤踞在桃陽的土地上。仔細看過來，不少院子的某些深處又微微折射出些許靈光，似乎有所期待……可是一群稚氣未脫的孩子又如何能想到那麼遙遠的事？時光流逝，我們只不過是桃陽這片古老土地上的匆匆過客，有的只是走馬觀花的遊走，圖的僅僅是眼前熱鬧而已。

再往後，就是我和桃陽的神交了——在夢裡，我不止一次地在夢中神遊桃陽——悠悠蕩蕩的我踽踽西行，冥冥之中是要去西川的一個所在，半途中卻誤入一片古老的廢墟。廢墟中亭台樓榭、街衢巷道、阡陌交通，似乎在古畫中遊走，又好像在時空隧道中穿行。我一個人佇立在蕭條的街頭，滿眼衰敗的景象：一爿古樓遺址，十幾根碩大粗圓的木柱直挺挺地豎在廢墟中間，柱子上油漆斑駁、彩畫模糊；一棟破舊的二層木樓，底層通頭滿間，隻身進去空落落的，讓人覺得無依無助；上層全部是渾圓木柱撐頂的木式隔柵，隔柵上雕花刻鳥，圖案精美……一個人摸摸索索，老半天從一座單進的破廟或者是一座樂樓下的門洞穿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嬌艷的桃花林突兀眼前：緋紅的花瓣、青綠的桃葉、柔嫩的新枝，桃林、桃花、桃葉……此時此刻，我才真正領悟到：我夢中多次的神遊之所原來就是古風古韻的桃陽，我感謝蒼天、感謝冥冥之神！

年近而立，娶了東庄的妻子，因為鄰村之便，我與桃陽的接觸日漸頻繁。近年，姑祖母從遠方的女兒家搬回桃陽居住，為了替年邁的長輩們行孝，我到桃陽的次數更是與日漸增。

每一次和桃陽的接觸都是一次難分難捨的繾綣，每一次跟她的見面都是一次心靈的洗禮，站在這片神奇而古老的土地上我久久不能離去。

清朝中葉桃陽李氏望族中名揚三晉的「四珍堂」主人李揚名（村中老八路李尚輝口述，因李老年紀大口齒不清，雖多次詢問終沒聽清）功成名就，在臨晉縣（今天的臨猗縣）當了知縣，卸任後帶回四件稀世之寶，並將四件寶貝分給四個兒子：李盤根、李賢根、李傑根、李孝根，不僅如此，李知縣按照四件珍品的不同寓意為四個兒子修了四座別具風格的宅院，總號四珍堂，又各取分堂名，四珍堂從此得名並延傳至解放初期。土改時期，四件寶貝成了罪魁禍首，李賢根、李傑根挨批致死，李家其他後人被迫遠走他鄉。時至今日，四件寶貝何去何從無人知曉。

清末商人李虎，在桑榆縣境富甲一方，成了本地有名的財主。有了錢的李虎同樣大興宅院：他的老宅既傳承了晉商民宅雕花、刻石，飛檐斗拱的傳統工藝；又揉合了民國前期磚花、疊砌，尖頂歇山的造型……筆直挺立的立柱，敦實渾厚的石鼓，凌空欲飛的拱檐，還有那精美絕倫的石雕，瀟洒飄逸的門楣題字，拱券的月門，窗、戶的鏤空刻花以及樓門天花板上的百壽圖，雖經百年滄桑仍然讓現代大家嘆為觀止……

看不完的古院古景，寫不盡的古風古韻，然而如此飽含文化底蘊的古老宅院，正從桃陽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走向消亡，誰來拯救這些古村落，誰又能阻止文明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