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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壁生:《孝經》的現代意義

2017年12月19日晚,弘道書坊「《孝經》之當代意義」座談會在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館103室成功舉行。此次與會嘉賓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姚中秋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陳壁生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劉增光副教授和外交學院楊暉副教授。座談會主持人為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高等研究院顧家寧講師。此篇為陳壁生教授的發言。

很高興今天跟諸位交流對《孝經》的理解。我的發言主要分兩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對姚中秋老師的《孝經大義》的看法,第二是對《孝經》的現代意義的看法。

先說第一個方面,讀了姚老師的書,我感覺有兩點是比較贊同的,第一點是講「大義」,經典講大義,基本上以發揮為主。大義跟註疏是有區別的,註疏的做法,注緊扣經,疏不破注。但是講大義可以有更多的發揮。這本書的出發點,是中西文明對比,因為寫得比較通俗,所以結論比較簡單粗暴。但在意識上,以孝作為中西文明對比的落腳點,是很正確的。

我覺得有一個現象特別值得注意,那就是近十幾年來儒學復興,到了我們今天,開始有許多人講孝。我們中國人上一次特別把孝當成一個問題來講,是「五四」時期,「五四」之後,孝就不再成為一個問題了,因為大家都覺得它已經不是「問題」。到了最近這幾年,很多人開始覺得,在理論上孝又很重要了,這本身就意味著一個思想的轉折點的到來。在這一百年里,孝兩次成為「問題」,根本的原因在哪裡呢?其實就是對中國文明的認識的兩次根本轉折,最後都落實到孝問題上。所以,我覺得講《孝經》,如果能夠在中西文明對比的維度中來講,特別重要。如果要看中國文明和西方文明一個最核心的,或者是文明根基上的差別,我覺得主要就是在父子一倫以及孝的理解差異。這本書第二個比較好的地方,就是立論的基礎。我覺得今人解經,一定要看懂註疏,才能對經文有入門的理解。姚老師這本書很多地方參考曹元弼的《孝經學》,曹元弼恰好是皮錫瑞以來解《孝經》最好的一位。不過,姚老師參考的《孝經學》,卻不是曹元弼解釋《孝經》最重要的著作。曹元弼的《孝經》著述,現存主要有一篇文章和三本書,文章是《述孝》,在《復禮堂文集》里。三本書包括《孝經學》、《孝經鄭氏注箋釋》和《孝經集注》,其中,《孝經學》其實相當於通識教育讀本,不是專業著作。《孝經集注》則是比較精簡的,可以作為家塾課讀。而《孝經鄭氏注箋釋》是最專業、完備,而且能體現曹元弼思想的著作。

接下來談第二個問題,為什麼我們今天會重新重視《孝經》?

第一方面,孝是中國文明的核心問題,所以,要重新認識和理解中國文明,就要重新重視孝。今天對《孝經》等經典,以及孝等問題的重新關注,與傳統文化的處境密切相關。十幾年來,中國學人對中國文明的理解有種種變化,表現在態度、立場、理論等各個當面,而其根本差別,就是對古今中西的認識的差別。如果說「五四」以來的思想主流,是把中西問題變成古今問題,那麼現在的主要變化就是把中西問題和古今問題分開了,變成中國有中國的古今,西方有西方的古今,然後在這一背景中談論古今問題。在這一背景中,理解「中國」,重新成為一個關鍵的困難,因為此前一百年,對中國的理解,往往是以西學的眼光進行認識的。因此,如果認為中國的古今與西方的古今不完全一樣,那麼,就有必要更好地認識中國自身。這便不得不深入到中國文明的基礎,中國文明的核心中,思考中國文明自身的問題。

無論是傳統文化的復興,還是像《孝經》這樣的經典重新被重視,都跟這一背景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剛才講過,就是對孝的認識,自辛亥革命至今,一百來年的歷史中,有兩個時期特別突出,第一個時期是「五四」,第二個時期是現在。為什麼是「五四」和現在呢?「五四」時期全面反傳統,對傳統的全面否定,要到對「孝」的否定,才能打倒中國文明最核心的內容。如果我們今天重新來講孝,是重新肯定中國文明最核心的內容。但是這個核心的內容不是像我們現在講一套哲學體系意義上的核心,也不是把一般意義上的子女對待父母的情感當成道德基礎,而是指一個文明的核心。把孝做為文明的核心內容,跟我們今天一般地理解的孝,是不完全一樣的。

我們現在講到的孝,一般是兒女對待父母的倫理關係。尤其是在現代社會,兒女對父母的孝,完全是個體性的,是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好。但如果我們仔細考慮就會知道,單純這樣理解孝,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孝是整個中國文明的核心,無法理解中國文明建立的基礎是孝。孝的問題,涉及到的人倫關係是父子,而它本身是一個道德術語。當我們說孝是中國文明的核心問題的時候,對孝的理解,就不能僅僅理解為一種倫理文化,或者一個哲學問題,而是要把孝理解為一種秩序建立的基礎。

這就涉及到第二個方面,孝是中國文明所理解的秩序建立的基礎,是一個政治共同體形成的基礎。在這個意義上,孝不止是兒子對父親的倫理關係。那麼,怎麼理解孝是中國文明秩序建構的基礎呢?這涉及到我們看中國傳統在講一種秩序的建構時,是怎麼樣講的。如果我們回到整個中國文明裡面來看,不管是性惡論還是性善論,不管是理學還是心學,都共同承認一些基本的要素,這些要素與孝都有密切關係,也就是說孝可以作為秩序構建的根本性的東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父子關係是自然的,而孝則是在這種自然的家庭中,自然發展出來的美德。當每一個人確認了自己都是由父母所生,那麼,要怎麼樣對待父母才是合情合理的?這種道德在中國文明的表述中就是「孝」。理論上來說,只要有家的存在,孝就是最自然的倫理道德。而且,儒家思想將更重要的一些道德,建立在孝的基礎之上。《論語·學而》有子說:「孝弟也者,其為人之本歟!」孝可以生長出仁。像道德的起源問題,孟子有孟子的論證方式,荀子有荀子的論證方式,但他們背後都會有一些共同的東西,比如把孝作為道德的基礎,則是他們的共識。像在孟子思想中,就強調一個人出生就知道愛敬父母,愛敬兄長,這就是人的良知、良能。在這個基礎之上,孝會成為一種最基本的道德。而這種最基本的道德,正是文明秩序產生的根源與基礎。在儒家所設想的秩序中,一個人在家庭中形成的道德,自然地向外生長,他在家庭裡面能夠一個好兒子,那麼在政治生活中,在其他的所有地方,都會懂得怎樣做一個好人。

在古代中國,孝作為秩序的基礎,表現為具體的禮樂秩序,比如「親親相隱」思想變成「同居相為容隱」的刑律,比如子為父服斬衰三年的禮制落實為丁憂制度等等,都是在父子的人倫關係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可以說,我們今天重視孝、《孝經》,應該更多地從文明史的角度,將之視為秩序建立的基礎,通過這種角度討論家國關係、歷史沿革、自然與文明、什麼是美好生活等大問題。

第三個方面,是「孝」作為一種維繫人倫關係的道德基礎本身的意義。在過去的一百多年的革命史中,主要是對人倫的革命。辛亥之後,君臣一倫表面上消失了,隨之而來的社會革命中,大家族解體,父子、夫婦、兄弟都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在這個過程中,人從禮法關係中解放出來,越來越變成個體。百年革命史,個體化以及以此為基礎的重建團體關係、家國關係,成為革命的基礎。

今天講孝,不止是要重視作為道德的孝,而且更要重視孝背後的人倫關係,以及在這一人倫關係基礎上建立的家國關聯。傳統五倫中,父子、君臣尤其重要。在這方面,我認為中國文明的現代轉型過程中,曾留下了非常寶貴的理論資源。比較典型表現在晚清刑律改革上。晚清為了收回治外法權,張之洞他們推薦了沈家本、伍廷芳等人修訂刑法,伍廷芳、沈家本是當時所謂的法理派,他們修訂的這套法律,帶有理性主義的色彩,沒有完全考慮中國作為一個人倫國家的「國情」,而在法律中並沒有完全突出保護人倫的意義。後來,張之洞等人從「中體西用」的立場出發,對之進行了反駁,其代表人物是勞乃宣,勞乃宣寫了文章,並編成《新刑律修正案匯錄》一書,主張法律要根據習俗,中國文明的核心就在人倫上,所以,法律要保護君臣、父子、夫婦主倫理。這一派被稱為禮教派。修律的過程,經過了好幾年的博弈,表面上,沈家本等法理派勝出,包括民初刑律,仍然延續了晚清修定刑律的基本思路。但禮教派留下來的思想資源可能更加寶貴。像董康這樣晚清的法理派人物,進了民國之後,看到民國的變化,又放棄了原來的立場,認為法律必須講人倫了。而且,我們今天也可以看到,晚清的這場爭論之中,禮教派將中體西用的思想貫通到具有現代意義的法律體系之中,留下了極好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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